方思柳原本想要找些说辞搪塞一番，可想到她目前的处境，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孙小姐笑了笑。

在其他人看来，这个笑容多半就是默认了。

孙小姐情绪更加激动了，也意识到自己似乎不算礼貌的扯着方思柳的胳膊肘，于是赶快松开。

她想要极力维持着世家大族的仪态，以求能给自己喜欢的作者留下好的印象。

“石......世子妃，《世美传》如今您也画完了，后面还打算继续画别的画册吗？”她小心翼翼，与先前的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她这样迅速变换态度的行为看起来有些滑稽，在场的妇人心里都暗自觉得想笑，但这里的谁不是人精，所以大家也只当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比起这个，她们关注点在于——

“世子妃，我、我也喜欢您的《世美传》！”其中一个人壮着胆子凑到二人跟前，弱弱地说道。

其他人虽然没有靠近，但互相之间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我可真没想到石榴先生竟然是世子妃，她从前不是不通文墨吗？怎的短短两年便能练出这样老成熟练的画工，看来世子妃是真的下了苦功夫的！”

“只是下苦功夫又有何用？我自论自己两年之内废寝忘食的不断作画，也达不到世子妃如今的画技，依我看，世子妃还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不过是从前贪于玩乐所以荒废了而已。”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也加入了她们的对话：“你们说，世子妃那本《世美传》会不会画的其实是她自己？”

众人幡然醒悟过来：“难怪我总觉着那余公子同沈小姐之间的事情，让我觉得似曾相识。这么看来，越王世子可真是个负心汉啊！”

“难怪世子妃要回娘家，只怕是她的一颗心早就被世子伤透了。”

“这一直以来关于她的传言，都没有什么好坏，世子妃竟然还能忍耐至今才承认。若不是孙小姐认出他来，只怕她还要隐藏身份呢！多半也是为了不伤害世子的名声，却又觉得心中委屈，只能以作画的形式纾解忧愁吧。”

于是在场的人看向方思柳的眼神多了同情。

方思柳只当没有听见她们的讨论声，对孙小姐说道：“新的画稿已经交给书肆了，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她这是承认了！

另外几人立刻围了上来，将方思柳环绕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问她问题。

方思柳则像个温和的教书先生一般，一个个耐心地解答起了她们的疑惑。

越王世子妃就是石榴先生这个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闻者都觉得意料之外，回过头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将她画里的那几个角色对应上之后，便不难发现，《世美传》似乎是一本纪实文学，而她就是那个从未得到过好脸色的凄惨原配。

她的风评一时之间完全扭转了过来，可最是讽刺的是，那些愈是夸赞石榴先生的人，正是从前骂她骂得最凶狠之人。

不过多亏了她从前的恶评，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前后的对比过于惨烈，甚至不用她自己多说一句话，大众已为她想好了说辞。

也正是如此，她的到的佩服和恋爱也更甚，甚至于连皇上都知道了她的事情。

方思柳在前往皇宫的路上还有几分紧张忐忑。对于她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身份这么尊贵的人，虽然先前同那些公主皇子不是没有交集，但这人可是一句话便能随便取下她脑袋的天子，所以她对这次被召见格外的谨慎小心。

皇宫同她印象中在电视电影中见到的故宫没有多大的区别，所以她道没有像其他第一次进宫的人一样露出好奇的神态。前方带领她面圣的公公见状，心中赞叹她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宠辱不惊的气魄，对她的态度更是和善。

“民女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方思柳在御花园中见到的皇帝，立刻恭敬地行了礼。

晋文帝闻言挑眉，道：“不知石榴先生为何自称民女？”

晋文帝只是杵在那里，便让人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感，可方思柳在过来之前便做好了心理建设，所以不算特别惶恐。

她笑着答道：“因为民女正在同世子闹和离，民女的父亲也同民女断绝了关系。如今孤家寡人无权无势的独自在外，自然是民了。”

晋文帝联想到宫外这几日的传闻，心中一下子有了数，问道：“你还年轻，又是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在外，传出去终究还是不好听。这样吧，朕替你劝劝你父亲，让他赶紧将你接回去。”

“多谢陛下的好意了，只是......民女觉得如今这样甚好。从前整日被父亲、丈夫操纵着自己的人生，现在可以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这番话和现在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实属离经叛道，晋文帝本应反感，但一想到从她的画便能看出她的心境不一般，便没再劝。

他今日召她过来，是想趁此机会利用自己的权势提前了解石榴先生的新作，俗称——剧透。

于是方思柳也没再耽搁，将后续的发展一五一十的口述了出来，至于没想好的那部分，她也如实告知了晋文帝。

“这世上真有江湖吗？”晋文帝瞪大了眼，有些发福的圆脸配上这样惊讶的表情，让他多了些可爱。

“也许有呢。”方思柳却是模棱两可的说道：“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无非是用不同的形式在贯彻着自己的侠道。”

晋文帝感叹道：“朕若是不当皇帝，想必就会去你所说的江湖中一探究竟，亲历一番，可惜这整日被俗世缠身，容不得朕去选。”

不知为何，方思柳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落寞，毕竟久居高位，他这些年怕是过得胆战心惊又孤独寂寥吧。

“既然你将新书的内容提前告知给朕了，那作为回礼，朕可以答应你一个小的请求。”

“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

方思柳提起裙摆，躬下身去，毕恭毕敬的回答道；“那民女便恳求陛下满足民女一个心愿。”

“下旨让世子同民女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