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王嘉福拎着两个白色帆布袋子回家，帆布袋是厂里用来装蚕丝的，上面印着“千合纺织厂”五个红色大字。

蒋中阳嘴角撅着块猪皮带着头带疤瘌、不扇言谈的汪红卫来了。王嘉福已经将货物分类，把2万块电子表对放在一个角落，且打开四个纸壳箱，男式、女式的分开，普通电子表和带夜光的电子表分开。

王嘉福先拿出两块男式夜光电子表，给蒋中阳和汪红卫，“你俩先戴上，看看怎么样。”

汪红卫戴上电子表，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笑嘴角的猪皮一跳，道：“太棒啦！老大，这不是给我们的见面礼吧，不收钱、不扣钱吧？！”

“这是给的，扣什么钱。咱们戴上表，也是做广告嘛！”王嘉福道。

汪红卫闷声不响地戴上了电子表，看了看，老半天才说：“尿性！”

王嘉福向两位交代卖电子表的注意事项。第一，要避开工鞍、工商经常去的地方，离他们的眼皮子远一点，不要被没收了；第二，我们做的是买卖，不是到街头寻事的，遇到社会流氓捣乱时，不要跟他们打架，避开锋芒。总之，就是要保证人身和货物、钱财的安全。

蒋中阳和汪红卫答应“嗯”。

“快告诉我们这电子表卖多少钱，赶紧行动呀，在这磨叽啥。”蒋中阳嘴角的猪皮，跳动得比他的心还急。

“无论男式女式，普通的表卖8块，带夜光的表卖10块。怎么样？”王嘉福征求意见。

蒋中阳眨巴眨巴眼睛，说：“行，和现在市场上的卖价一样，我看这样行。”

汪红卫看了看货，说：“男的行，女式的样式挺好看能多卖点儿，普通的卖八块一，夜光的卖十块零两毛。好卖。”

蒋中阳不知其中奥秘，问：“你有没有搞错呀，贵了怎么还能好卖？”

汪红卫回答：“贵说明好。带零头，说明利润不高。你懂个屁。女的讲价时，再给她便宜一两毛。还是8块、10块。”

汪红卫有做买卖经验，他在乡下收购鸡、鸡蛋和在黑菜市场卖货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与女人打交道，对女人的心态比较了解。

“行，你们自己定价，卖多出来的那部分，归你们。还是之前咱们谈的那个条件，卖一块电子表，你们提成一块前。”王嘉福说。

蒋中阳向汪红卫取经：“汪大疤瘌，你说假如女的讲价，咱们一下子就降一毛两毛吗？”

汪红卫说：“雀逼也是肉。先降五分，实在不行降一毛两毛。”

王嘉福给蒋中阳、汪红卫各分了一个帆布袋子，告诉他们打地摊时要翻过来用，别让人看到袋子上的字。约定好当晚七八点钟再回来，看看销售情况。两位各装着50块电子表，兴高采烈地离去。

等到晚上4点多钟，蒋中阳率先回来。

蒋中阳嘴的猪皮毛在跳：“大哥，你快看！”蒋中阳说着，抖了抖空空的白色帆布袋子。

“太好卖啦，我去火车站边上转了一大圈儿，那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我去了以后，刚铺开帆布袋子放上电子表，就被一群人围起来。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这50块手表就卖没了。”蒋中阳道。

王嘉福笑盈盈地说：“挺好吧！这个买卖肯定行，嘿嘿嘿，这回你腰板直溜了，兜里有钱在朋友们面前有面子了。有钱赚了！”王嘉福道。

蒋中阳笑嘻嘻地说：“大哥真是好眼光，还有路子，能搞来这么多电子表。你可真是神人呀！”

蒋中阳从兜里掏了好几次，掏出钱堆放在炕沿边。有十块的，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还有一毛两毛五毛的，一分二分五分钢镚。

“给，这些钱都给你，这是今天卖的全部的钱。”蒋中阳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过这么多钱，不好意思把提成钱提留，直接推给王嘉福。

“蒋哥，把你的那部分提成留下，本钱给我。”王嘉福道：“你要有一个记账本，记录每天卖表的数量和收入。我这边也做一个账本，记录你和汪红卫每天卖表的情况，这样一目了然，省得弄乱了。”

“对，大哥说得对。我今晚回家就买个本儿。”蒋中阳道。

“我给你们准备好了，给！”王嘉福将一个大算草本和一支钢笔甩给蒋中阳，道：“钢笔水都给你们灌好了。”

“大哥这服务做得也太到位了。谢谢大哥哈！”蒋中阳说着，开始算账。

“10块前的卖了12块，十块零五分的卖了10块，十块一毛的卖了3块，8块前的卖了18块，八块一毛钱的卖了3块，八块零五分的卖了4块……”

蒋中阳一边算，一边嘟哝，“120+105+30.3+146+24.3+32.2=457.8元。不对呀，怎么少了一毛钱呢？”

蒋中阳的额头沁出了汗，他很认真、很着急，担心少收了钱。

“哎呀，卖完电子表后，我看小人书一分五厘钱一本，看了4本优惠价5分钱，又喝了一瓶汽水花了5分钱，正好一毛钱。”算了老半天，忽然想起来了：“看来真得记账呀，要么人多乱哄哄的，一笔一笔的账也多，回头就忘了，就对不上账了。”

一旁看热闹的王嘉玲笑嘻嘻地递话道：“蒋哥，咋这么点账都算不明白，用不用雇我给你当会计，算一次账给我一毛钱就行。”

“好呀，你给我算，给你两毛也行呀，我算这玩意真挺费劲儿的，头一次算这玩意。”蒋中阳笑道。

王嘉福去厨房炒菜做饭，蒋中阳继续算账、数钱，王嘉玲去看书写作业。

蒋中阳把钱分了出来，“225+175=400元，给嘉福大哥400，我还剩57.7元。”蒋中阳头一次挣钱，而且在半天内就挣到比普通青工一个月的工资还多。他涨红着脸，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秃头汪红卫顶着疤痕、拎着空帆布袋就进了屋。他强ren着笑，表现深沉。

王嘉福问：“兄弟，你那边卖的怎么样？”

“王哥，挺好。全都卖出去了。”汪红卫道：“明天再多拿点去，今天没够卖。”

王嘉福将账本和钢笔交给汪红卫，道：“我炒菜，一会儿就好了，今晚你俩在这吃，我给你们露一手。”

不多时，王嘉福将一大盘红烧肉和一大碗鸡蛋花儿汤端到炕桌上，嘉玲将高粱米干饭盛了上来。

“粮证上没有细粮了，只能吃高粱米饭了。”王嘉福道。

“大哥呀，要是天天吃这高粱米饭，吃这两个菜，那不就是天天过年了吗？”蒋中阳说：“我在春节的时候，也只吃了五六疙瘩肉，馋完了都。”

“我岁数小，你就别总叫我大哥了，好不？”王嘉福道。

“那可不行，你救过我，就必须当大哥。要么就得管你叫老大。”蒋中阳道。

汪红卫低头暴露头顶的疤瘌，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