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奎、蔡东来两位副厂长和技术科长余学义都在厂办公楼里工作，见面机会多。这几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自从浅圳世界纺织博览会回来以后，总在议论王嘉福的神奇表现。

也的确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一个知识青年会说英语，懂纺织技术。既没受过高等教育，履历又一贫如洗，这简直没有天理。

可事实又摆在面前，并不是做梦，王嘉福超乎寻常的表现体现在方方面面，今天冒出来一个，指不准哪天又冒出来一个。

不如多给他点工作研发项目，利用他的长处。

比如，锅炉车间锅炉锅内除垢问题，以前都用打管器人工操作，能不能让他采用其他方法除垢，减轻工人劳动强度。

再比如，他对赐来福公司的络筒机十分感兴趣，能不能让他设计生产一台同样型号性能的络筒机，让厂里用上好设备。

三人商定，不如选第一项，先让他解决锅炉除垢问题，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锅炉专业的事情，要找锅炉车间主任韩桐峰去安排才对，让韩桐峰与王嘉福沟通。

周贵奎把韩桐峰找到办公室，道：“那啥，老韩呀，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年过了开春锅炉就要除垢了，今年呀，你想办法开动王嘉福的大脑，让工人省点力气，别再用原始的打管器打管了。那啥，这事儿呀，要想在前头。”

打管器，由一部电机连接蛇皮管，蛇皮管内钢丝转动带动波纹沟槽钻头，通过钻头转动打掉水管壁上的水垢。

“嘿嘿嘿，这套货。你这不扯淡嘛！锅炉是特业，这么专业的东西小王能行吗，他没学过锅炉和压力容器专业，弄出事了咋办。”韩桐峰不认同周贵奎的建议。

望着韩桐峰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周贵奎知道韩桐峰想的无非是专业、安全，怕担责任：“那啥，你可以问问他嘛！万一这小子有个馊主意，你锅炉车间不就省事了嘛。”

这么多年来，周贵奎不过问锅炉车间的技术工作，韩桐峰不知道周贵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可得了吧，嘿嘿嘿，这套货。清理锅炉水垢是很专业的技术问题，谁敢拿这种工作去试验。另外小王的母亲生病，他哪有心思给车间整这玩意呀！”

“你不觉得王嘉福这个人很神吗？一个知识青年似乎什么专业什么技术都懂，似乎这世界上的什么事他都比我们懂得多。难道你不感觉奇怪吗？他应该行。”周贵奎道。

韩桐峰有些不高兴，道：“老周，你这套货。我们俩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交情了。人家小王是个临时工，硬要逼着人家做这做那，可能吗？不，这绝不可能！”

两人说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是临时工，干好了不就转正了嘛。可以试试嘛，他出的方案如果符合技术要求就做，不行就不做呗。”周贵奎笑道：“那啥，我看你今天情绪不好，一定是早晨出门前被老婆削了一顿，或者被老婆骂了一顿，要么今天咋总是‘不’呢。嘿嘿！”

“你才被老婆打了呢！嘿嘿嘿，这套货。”韩桐峰反击，并郑重其事，道：“临时工，难道临时工就不是人了吗？我们厂最大的问题就是，全民工、集体工、临时工之间的矛盾，全民工像太爷似的，集体工像叔伯似的，临时工像三孙子似的没有任何保障。”

韩桐峰对这件事非常有看法，他越说越激动：“好端端的人，为什么偏偏要人为地给分成三六九等，让一些人高高在上，一些人卑躬屈膝，一辈子背着沉重的枷锁不得翻身，这叫什么世道呀!国家这样搞，早晚得有人出来造反；企业这么搞，早晚把职工的心弄寒了，最终没人替你工作！嘿嘿嘿，这套货。”

“嘎哈呀，老韩，你咋又犯老毛病了，小点声好不好，瞎吵吵啥呀！这要是早个几年，你小子敢这么说，不被拉出去枪毙才怪！”周贵奎说。

“现在形势好了，嘿嘿嘿，这套货。国家在反思特殊时期，特殊在哪，为什么特殊。你我都是直性子，也都是过来人，我跟你说实话，如果你能解决了王嘉福的全民编制问题，什么事都好办，如果还让他当临时工，那什么事都别谈了。”韩桐峰道。

“那啥，王嘉福的编制问题，厂里已经打报告到纺织局了，这件事得由局里批才行。我们正在办，能不能办成我不敢保证，但正在努力。”周贵奎道。

“那就等编制解决了再找小王商量锅炉除垢的事。嘿嘿嘿，这套货。一个临时工，不可以做要害部门技术工作，厂部对这个问题就冲动欠考虑。”韩桐峰为王嘉福挣口袋。

“那啥，老韩，今天你咋像吃了枪药似的，不好好说话。”周贵奎道：“临时工、集体工、全民工，的确是不平灯不公平的配置，还有更加苦难的农民。这些事情都是你我解决不了的。我们还是研究锅炉除垢问题吧！”

虽然锅炉除垢工作每两年才操作一次，但工作量之大之繁琐，技术要求之高，着实让人提心吊胆。

特殊年代里，在韩桐峰还没到锅炉车间时，锅炉车间曾因锅炉水垢堵塞水冷壁管，险些烧报废了一台锅炉。

等到韩桐峰调任到锅炉车间当主任时，原本有一位工程师，也不是学本专业的，王嘉福来锅炉车间之前工程师调走了，锅炉车间的技术工作连滚带爬地维持到现在，多亏有了王嘉福。

琢磨来琢磨去，韩桐峰动心了，要么就按照周副厂长的意见试试水，万一可行呢。

“好吧，老周，嘿嘿嘿，这套货。你这事也别太当真，我试试好了。锅炉专业看着傻大黑粗，其实很高端，技术性很强，安全性要求非常高。你们别总觉得锅炉是个好玩的东西，如果出了事故，谁都跑步了。”韩桐峰道。

周贵奎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自然心里自然高兴：“那啥，你跟小王好好说，帮他解决一下后顾之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才会接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