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之带她们去的是东城,东城商铺林立,大多是富商及中下级官员所居之地。
相比皇宫坐落于其中,大官贵族云集的南城,东城贵不如南城,却更加的繁华热闹,在这春日的傍晚行人如织, 处处皆是盛世繁华的人间烟火味。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九方凤说的小食街,里面的铺子也好,流动的摊贩也好,卖得都是各种各样的小食,热气腾腾,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小食。
“……阿鱼,在宫里头冷冷清清的, 吃顿饭都要谢恩来谢恩去的, 等吃到嘴的时候都冷透了!
哪里比得在宫外头, 走在街头巷尾,捧着叫热气腾腾的小食,来得热闹自在?
你天天守着个奶娃娃吃那冷冰冰的御膳,不觉得冷清么……”
人间烟火味,兄长说这番话时,她的福哥儿想必是看出了她当时冷淡的表情下的向往。
她从小被养在尼姑庵,与世隔绝,稍大一点又入深宫,从来最向往的就是那一味人间烟火的热闹自在。
他看出了她的向往,记在了心里,所以才会让九方凤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只她的福哥儿却不知道,与他比起来,那一味人间烟火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华平乐取了一袋子铜钱给阿弩,让她们自去买好吃的。
阿弩和阿戟欢呼着冲向心仪的小食, 华平乐抬头去看霍延之,然后十分无语地看到霍延之已经买了一份乌梅在手, 一边吃一边往她嘴边塞。
嗯, 当然也有可能, 她的福哥儿就是单纯地好吃而已……
……
……
另一头,胡伟毅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进宫面圣,政和帝并未着他打开匣子,问了几句就让他退下了。
他知道这是政和帝不放心他,要先命人查看匣子是否被打开过。
他其实也不知道年鱼到底有没有弄开匣子,只能破罐破摔地想,年鱼就算不在乎他死活,总不会让自己也冒险。
他就算真的打开了匣子,肯定也有法子叫人看不出来。
他破罐破摔下对年鱼的信任再次灵验,政和帝再宣召他时,严令他再仔细彻查,吩咐清查葛家名下地产房产,甚至遣人去葛雷老家,却没有迁怒他的意思。
胡伟毅知道,他这是找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个东西显然比他的小命重要一百倍,政和帝根本顾不他了。
胡伟毅的庆幸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他找遍了葛雷在京中的宅子、铺子、甚至田庄,倒是找到了几件杀人的利器、暗器, 却没能再找出类似那个匣子的东西。
而政和帝则明显因为某种原因认定了肯定还有那种东西!
胡伟毅暗暗叫苦, 寻了个隙去问年鱼,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样,他找起来也有个方向。
年鱼坦然回答说自己没有弄开,胡伟毅其实很怀疑年鱼是在哄他,可年鱼的态度实在太过坦诚真挚,让他又觉得自己怀疑错了,再说他也没那个能耐逼年鱼说实话,于是更纠结了。
不多久,快马赶去葛雷老家的锦衣卫回来复命,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政和帝下令,以暗藏兵器及私藏反贼财物的罪名将葛府所有人收押诏狱。
葛府众人被押往诏狱时,华平乐叫了孟姜和华锦平一起去看热闹。
这些日子,因为葛雷的香火情,胡伟毅对关押在葛府的众人还算关照。
葛家下虽都除了锦衣华服、金银首饰,却都穿戴整齐,面色红润,哭起来也格外地有力气,隔了好几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和围观的民众都知道,之前葛雷的罪名的是“贪赃”,他们是关押在葛府之内,就算葛雷的罪名落定,也顶多就是家产充公,子侄剥去功名。
可现在葛雷的罪名变成了“暗藏兵器及私藏反贼财物”,那岂不是说葛雷不是反贼就是勾结反贼?
他们此去诏狱,只怕连寻死都是奢望!
震天的哭喊声中,有人喃喃呢喃,“京城又要变天了啊——”
又有那老人接话,“是啊,次这样的阵仗,还是霍家造反的时候”。
旁边的人直撇嘴,“霍家人那时候可硬气,到砍头都没人多吭一声,连下人都是!
哪像这葛家,还没怎么着呢,比号丧号得还厉害!”
又有那自负看得远看得透的,高深莫测直叹气,“自古以来,有宰相造反的,有将军造反的,有地方大吏造反的,有太监造反的,就是没听说有锦衣卫指挥使造反的,那位葛指挥使可算是咱大萧开国的第一人了!”
这话说得有水平,便有那装模作样连声叹着气感叹世风日下的,又有那学舌的,很快学了去,以做下次与别人的谈资。
在不久的以后,这句话会成为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萧所有人谈起葛雷一案最常用的一句话。
华平乐隐晦朝说话的人投去一暼,心中没有半点起伏,天道轮回,如今不过是葛雷的报应到了。
很快,就会轮到政和帝的报应。
阿弩向来最是敬仰武功好的,次葛雷被人当街射杀已让她十分震惊,如今葛家众人受到牵连,更是让她十分困惑。
她呆呆看着哭声震天的葛家众人半晌,忽地一拍脑袋,大声问道,“姑娘!葛指挥使没死的时候最会抓反贼贪官了!
现在他自己却成了反贼贪官!是不是说明他以前抓的反贼贪官都是冤枉的?
大戏里都是这样唱的,秦桧自己勾结金朝,收了金朝好多银子,却天天冤枉岳将军通敌叛国!”
孟姜眼前一亮,哈地一拍手,“说得对!贼喊捉贼,可不就是那些个反贼贪官常用的伎俩!”
两人这话一出,就有那饱经世故的老人在旁边连声提醒,“小公子,小姑娘,这话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要给家里招祸的呀!”
孟姜反应了过来,见阿弩还要反驳,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对对,老人家提醒的对,我们小孩子不懂事,乱讲的,大戏是大戏,葛家又不是唱大戏的,哪有那样的事?”
华平乐想起葛雷那本小册子中一例又一例的“反贼贪官”,无声冷笑,现在还不是时候,且等日后再看到底是谁在唱大戏吧……
……
……
整个春天,京城都在这热闹动乱中过去了。
华平乐在京中玩得倦了,提议去落华山打猎。
落华山离京城六十余里,最高的一座山峰如被神斧当中劈开,形成一道深且陡峭的峡谷,远远望去如摔落在地,跌成两半的花生,便得了落华山的名字,与太华山一西一东,将京城拱卫在中。
只落华山除了最高的落花峰外并无宏伟秀美的山峰景色,那落花峰又非常人能攀爬,不如太华山景色壮美,又有香火鼎盛的小相国寺,为世人偏爱,常去游览观光,只住了些猎户,依山为生。
许昭仪的父亲未死前便是落华山的猎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