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熟悉的大门,绕过熟悉的影壁,看到熟悉的外花园和花园里正盛开的绿梅,华平乐的目光凝在了绿梅林中唯一一株樱桃树。
那是她出世后被送走时,父亲在大师的指点下亲手种下的。
苏羡予竟然未动曾经霍府的一草一木!
这里的一切都和十五年前一样,连这株樱桃树也还好端端地立于一片绿梅之前!
大师曾对父亲说,只要这棵树活着,她就会活着。
她回京后,兄长一时顽皮在树刻下了“缘木求鱼”四字,对她说,“阿鱼,你看,这棵树是你,你却又是阿鱼,可不正好应了缘木求鱼四字?”
父亲得知后大怒,差点动了家法,很长一段时间都提心吊胆,生怕她生病受伤。
如今正是隆冬,樱桃树的叶子早就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干处包了厚厚的布帛,隐隐可见里面的白色的药粉。
可见,这棵树依旧还好端端地活着。
大师对父亲说,这棵树活着,她就活着,只怕是忘了说下半句,她死了,这棵树也依旧会活着——
苏鲤见她盯着那棵树看,笑道,“你也觉得奇怪?叔父最是喜欢吃樱桃,这棵树叔父最是宝贵,别说是种在梅林里,我觉得他都恨不得种在自己床头”。
华平乐心下冷笑,苏文采这又是在干什么?
不动霍府的一草一木,又如此看重这棵樱桃树,是心虚?还是,赎罪?
苏鲤见她不接话,只以为她不感兴趣,带着她从梅林穿过。
走到那株樱桃树边时,华平乐清楚地看到了霍玠刻得歪歪扭扭的四字,“缘木求鱼”。
她只觉汹涌的悲伤如浪潮追逐着海滩,一浪接着一浪,永无尽头,浪浪迎头,泼了满身,让她连喘气都艰难,更别说走路了。
她很想停下来摸一摸那几个曾让兄长挨了好一顿训,还差点挨打的字,然而最终,她只是顿了顿,又低着头继续跟了苏鲤的脚步。
两人一路走去,除了应门的小厮,竟是连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让这本就清静的宅子添了七分冷清。
待进了梅林后的外书房,更是连伺候茶水的小厮都没有。
苏鲤亲燃了炭火煮茶,歉意道,“华姑娘恕罪,府里只有我与叔父二人,大多数院落都封了起来。
伺候的人,除了几个侍卫和应门小厮,便只有一个洒扫婆子和一个厨娘。
平日起居我与叔父都是自己动手,茶可能还要再等一会”。
华平乐眨眨眼,“你叔父都是翰林掌院了,怎么着也该婢仆成群才对啊,俭省成这样做什么?”
果然,苏文采还是那般惯会装模作样!
苏鲤坦然道,“也不是俭省,主要府里下下就我与叔父,我常不在家中,叔父也经常宿于翰林院。
我们又都是男人,总不能穿个衣裳倒个茶都需要丫鬟送到手边,不需要那么多下人”。
华平乐就啧了一声,“要是你叔父成亲后还这么抠抠唆唆的,我定是要与他合离的!”
苏鲤抬起扇风的扇子挡住唇角,咳了咳,忍笑道,“叔父只是爱清静,绝不是抠唆,不至于的”。
华平乐撇嘴,压低声音再次提醒道,“待会我来说,你不许随便插嘴”。
苏鲤摇头失笑,“好,只华姑娘你万不可乱说话,惹了叔父生气”。
华平乐连连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阿鲤,你真好!如果你父亲或者母亲还在世,他们肯定不会是不想要你,才叫你流落在外,你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