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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七层有三间雅阁,以心宿三星名之,是为大火,大辰与鹑火,取三星在天,临轩弄月之意。
所谓七月流火,指的便是星宿大火,每岁五月黄昏,“大火”位于正南方,位置最高,而到了七月黄昏,它的位置由中天逐渐西降,“知暑渐退而秋将至”。
正因如此,大火阁位居楼层的西南侧,以便在大火星宿最为明亮绚烂的时节,宾客可在此观赏。
然此时的雅阁内,满堂宾客却是无心观星,而是将醉仙居的侍者尽皆摒退,默默的饮着樽中酒,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气氛颇是沉凝。
桃候嗣子刘由端坐侧席,接连饮尽三樽,方是抑制住心中的惊骇,满脸不虞之色,望着主席上的项胜道:“族兄既已准备周全,何必非要逼迫愚弟前来肤施城?”
他虽是明知故问,却也真是心存怨忿的,这项胜逼迫他前来相助,却压根没将具体谋划尽数告知,显然只想借此事将桃候一脉彻底拖下水,再无脱身的可能,只能任他随意差遣了。
然比起怨忿,他现下心内更多的惊惧和焦急。
适才已有人前来禀告,说是沐王殿下已入得上层的弄月轩,随行的只有五个半大孩童与十三名成年男子。
刘由更是闻得了项胜的大体布置,现下望月楼七层的三处雅间内的宾客,竟大多皆为项氏余孽的人手,怕是为数不少的。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让上郡的高爵勋贵将他们带入望月楼的,不管是威逼,抑或利诱,总之他们皆是混了进来。
刘由偷偷瞄过大火阁内的众多陌生面孔,见得数人的长相身形隐隐不似汉人,听他们言谈却是汉话纯熟,但又似乎并非上郡当地的口音。
且看他们对项胜的态度,似乎带着少许的戒备乃至不屑,彼此间多只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的关系。
不错,各取所需。
他们似乎对能否掳到沐王殿下不甚在意,偏是指明要另一个孩童,南宫公主的儿子公孙愚!
每每闻得他们咬牙切齿的说出公孙愚的名字,仿似恨不得生啖其肉,刘由在心悸之余也难免诧异,心道那小娃娃才多大岁数,怎的竟能与他们结下甚么血海深仇般的?
刘由此时之所以出言质问项胜,正是想打破雅阁内的沉默氛围,从而再多探听些消息。
偏生项胜只是抬眸斜觑他,冷冷道:“你无须多问,待我等动手时,你趁乱逃离此地便是。此间除却我等,再无他人知晓你的身份,只管放心便是。”
果不然刘由所料,项胜只是想借此事将桃候一脉彻底拖下水罢了,倒非真是需要他出手相助。
刘由阴着脸,故是带着几分轻蔑的警醒道:“你可莫小觑那刘沐的随行之人,怕不都是以一当十的宫中死士,你等就凭现下的人手,只怕未必……”
项胜冷哼一声,出言打断道:“这就无须你忧心了,我等自有布置。”
刘由被噎得再不多言,闷声继续饮酒,心下却更是心焦,瞧这项胜的神情不似做伪,似乎却是有十足把握的,也不知郎中令麾下的暗卫可曾布置妥当。
若是暗卫过于轻敌,因有所疏失而使得沐王殿下受得半分损伤,那他桃候全族还谈甚么将功赎罪,不被夷灭三族都是万幸了。
夜幕渐渐降临,已是掌灯时分。
因今夜暂除宵禁,百姓可彻夜欢度佳节,故从望月楼俯瞰全城,端是万家灯火,偌大的坊市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点灯燃烛,这可是要花钱的,华夏百姓自古崇尚勤俭持家,就算日子愈过愈红火,也不是家家都舍得入夜点灯的,奈何上郡百姓是特例。
上郡今日之荣景是架构于石油产业之上的,当地的灯油或火油价格颇为低廉,百姓仰赖着周边产业的迅猛发展,富裕程度多是不下京畿百姓的,单说沥青和诸多油品的往来运送就吸纳了大量百姓务工。
加之上郡有不少归化之民混居,特殊的人口结构和历史背景,导致当地民风剽悍豪迈,百姓颇是舍得花钱,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上郡百姓的消费欲望远高过其他郡县的汉人,也就唯有帝都长安周边区域的百姓能与之媲美。
坊市内,有载歌载舞者,有杂耍弄戏者,有吟诗诵赋者,有高声叫卖者,端是熙攘喧嚣,这特有的民风民情确是与京畿郡县大为不同的。
尤是不少商铺陆续在门前燃放起鞭炮,噼里啪啦的更是热闹,若是皇帝刘彻见得此等情形,怕是会哭笑不得。
大汉的鞭炮是刘彻“发明”的,十余年来被四大商团“发扬光大”,进而影响了举国臣民,尤是大汉商贾们,逢年过节,开门营业,都得置办不少鞭炮燃放。
七夕都放鞭炮,也不怕扰了在鹊桥相会的牛郎和织女。
大汉臣民确是没这般想法,总之过节就得热热闹闹的,放鞭炮闹出的声响最大,最是喜庆,最是合宜!
在从众心理的驱使下,一家商户燃放鞭炮后,整个坊市的商家大多都跟着燃放起来,连带醉仙居都不能免俗,噼里啪啦的放个不停,就比哪家更壕,放得更久!
坊间百姓多是起哄看热闹,却不晓得这等声震云霄的响动,恰是项胜等人早已预计好的绝佳掩护,是他们动手的“讯号”。
“动手!”
项胜猛是起身,率先拎过佩剑,抽剑出鞘,缓缓向掩着门户的重重垂幔行去,阁内众人亦是起身拔剑,紧随其后。
刘由面色大骇,又知阻拦不住,便是故作镇定的起身,跟着往外走,心中盘算着既是项胜让他先行离去,那正好去寻暗卫,让他们万万不能轻敌,尽速来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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