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①
一声尖叫,打破了宁静悠长。
“老夫人……老夫人……”古色古香大厢房里,人影攒动,纷纷涌向榻边。
“娘,娘……”裴家三老爷坐在榻边一边扶着口吐潺水、喉头结窍生痰的裴老太太,一边转头对着乌压压的人群吼道,“快……快叫大夫……快叫……”
裴老太太半边身子不得动弹,另一只还能动弹的手指着三儿子,“是……是真的……吗?”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②
裴家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是在田里割麦子就是在埂头打麦穗,没一个闲人。
舒锦玉穿着短褐带着丫头春杏到了自家麦田边,短工正在挥汗如雨收割,估计下晚就能全部收好。
“春杏,让大家过来喝芦叶茶。”望着金灿灿的粮食,她心情不错。
“好咧。”春杏脆生生的应声,扬起手就朝田里叫,“大志哥、老全叔,过来喝口芦叶茶解解渴。”
田里一对庄稼汉父子并没有歇手,一边干活一边回应,“东家,放在田头,等一拢割完我们再喝。”
短工肯下力干活,春杏抬嘴,“夫人,我请的人实在吧。”一脸得意劲。
“是是,我们杏儿姑娘眼光不准,谁准?”舒锦玉笑着打趣她,田里头的小伙大志是隔壁田家庄的,对春杏有意,想娶她为娘子,这个时候不卖力,什么时候卖力。
杏儿见主人打趣自己,脸红了,娇羞的拍向舒锦玉,“少夫人……”
舒锦玉笑着避开了,一边散步一边看向忙得热火朝天的村子。
真没想到,她竟在这种贫脊的地方生存了下来,呼吸乡间新鲜空气,看村野四周,繁花似景,田园如画,真美。
春杏跟在少夫人身后,一边偷偷看了眼身强力壮的田大志,一边又悄悄看了看前面,少夫人自从去年秋大病一场过后,不再时而发脾气时而发呆发傻,脾气竟变好了。
不仅如此,少夫人脾气变好后,还会赚银子了,她们再也不愁吃穿不要大志哥接济了。
“夫人——”日子过得滋润,春杏的心情实在好。
舒锦玉转头:“杏儿,我们攒了多少银子?”
春杏靠近她小声而兴奋的回道:“快二十两了。”
“我想离开这里,杏儿,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太突然了,春杏吓得捂住嘴,“少夫人……你……”
“自从去年大病好了之后我就开始考虑离开了。”她说的很平淡。
春杏听的心惊肉跳:“……”
夏日繁忙,舒锦玉继续往前,“你考虑一下。”
少夫人虽然是馒头店之女,可她长的好看,少主人竟不要,让她生生老死在这里,有时候,春杏想到这些,也为少夫人感到可惜。
也仅仅是可惜,女子嫁人从一而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更何况还是顶顶大名的裴家,既已上了裴家族谱,她生是裴家人,死是裴家鬼。
春杏吓得傻住了。
京陵,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大夫给裴老太太施了针,止住了窍痰、口水。
“不能再受刺激了。”他提醒,“否则……”言下之意谁都懂。
裴三老爷连连应声,“知道……知道……”连忙坐到老母亲身边,“娘,你感觉怎么样?”
裴老夫人仍旧半边身子不得动弹,好在能开口了,朝围在床边的众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众人相互望望都没动。
裴家家大业大,不仅是京陵巨贾,还是大周朝三大豪商之一,当家少主出事,这种关键时候怎么会回离开。
老太太一双老眼扫过来,“我还没死呢!”目光凌厉,丫头婆子吓得个个退了出去。
裴家主子们仍旧一个没动。
裴三老爷朝妻子大喝一声,“还不走。”
裴三夫人尬笑,领着儿女离开了。
裴家几个庶房却一个也没动。
一群人目光与老太太、裴三老爷对峙。
裴家嫡系人口凋零,裴老太太一生只有两个嫡儿子,排行老二、老三,老二是嫡长子承了家业,却英年早逝,老太太差点哭瞎眼,忍伤负痛把二儿嫡子裴墨养大继承家业,刚轻松两年,没想到……
想到这里,老太太悲从心头起,怒从脑门出:“不走,也轮不到你们当家。”一脸威严,要不是乖孙子生死不明,外头狼子环伺,她怎会把讥讽压在眼尾。
庶长子裴江冷笑一声,“那也轮不到三房。”他说,“母亲,你可别忘了,裴家可有祖训。”
裴三老爷一脸悲愤:“母亲都这样了,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裴江冷笑不言。
裴三老爷被他冷嗤的转头看向老娘。
母子二人相看,悲从心来,这是欺负二郎没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