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启奏!”
随着王德的一声高喊,拉开了朝会序幕。
按惯例,先是六部尚书依次奏报正在做什么,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哪些帮助,相关人员马上出来表态,或提出质疑,或当场解决。
秦怀道听了一会儿,感觉像大公司开会,各部门依次发言,解决问题,看着效率还不错,但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很多鸡毛蒜皮,不足以拿到朝堂上来解决的事情都提出来,而且还有很多是遗留问题拖沓至今。
朝堂是重大事情决策之地,是做国家发展计划,顶层设计和战略层面决策的地方,用来解决小事,这不是耽误大家时间吗?
听了一会儿秦怀道就没兴趣了,想起自己的事来。
没多久,感觉旁边有人在碰自己,扭头一看是礼部尚书李道宗,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一看,李二正看着自己,这就更懵了,出什么事了吗?
李二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也有些好奇,这家伙居然来参加朝会了,既然来了,居然走神,太过分了,看在难得来一次的份上,李二决定忍忍,沉声问道:“秦爱卿,交通部可有事禀奏?”
秦怀道这才反应过来轮到自己了,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恢复正常,圣上有问,说没事肯定不行,显得自己没干事,会被人攻诿,心中一动,朗声说道:“回圣上,臣是个粗鲁之人,大小就不好好学习,学识不够,现在想来很是后悔,想好好弥补一下,恳请圣上赐一些书籍。”
李二一听这是什么要求?一时有些懵。
满殿朝臣也懵,你一首《从军行》骂尽天下读书人,骂得堂堂大儒孔颖达差点吐血,说自己粗鲁,学识不够,搁这儿内涵谁呢?
有人忍不住说道:“护国公,你一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足以表面志向,既然甘做百夫长,何必再读书?”
这话就诛心了。
什么叫甘做百夫长?秦怀道怒了,看了对方一眼,不认识,冷着脸说道:“你看不起百夫长?你觉得读书人比百夫长高贵?”
文武之争历来不断,但没人公开挑明。
秦怀道的话让满朝武将怒了,纷纷看向刚才说话之人,眼中带着杀气。
对方心中莫名一慌,就要解释,秦怀道可不会惯着对方,不给对方说话机会,继续说道:“以本官之才尚且认为学识不够,需要多读书,毕竟活到老,学到老,你大言不惭,贬低百夫长是何居心?还是说你自认文采不凡,不用再学?”
“我什么我,说!”秦怀道喝问道。
“好一句活到老,学到老,道尽天下读书人该有的追求。”房玄龄赞叹一句,看向那名官员的眼神有些冷,漠然问道:“羞辱当朝国公,成何体统,既然你贬低护国公文采,本官给你一个证明机会,否则,本官参你一本。”
秦怀道瞥了房玄龄一眼,这话不对啊,你哪头的?
不等秦怀道开口,旁边李道宗低声说道:“房相公这是想趁机给你展示文采的机会,提高你声望。”
秦怀道反应过来,果然读书人心里面都奸,自己需要这个声望吗?见李二笑而不语,顿时明白过来是李二授意,君臣俩都不是东西。
那名官员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说错话了,不抓住机会自己的仕途就到头了,甚至还会掉脑袋,心中满是悔恨,赶紧说道:“回房相公,下官并无贬低护国公之意,只是一时冲动,还请恕罪。”
“朝廷自有法度,你不服护国公,就得拿出本事证明,否则本官决不轻饶。”房玄龄冷冷地说道。
这时,一名內侍匆匆进来,脸色焦急。
王德匆匆过去询问几句,又匆匆返回,将一封书信递给了李二。
朝会期间非重大事情不能打扰,李二意识到书信的重要,迅速拆开一看,是一封吐蕃国书,上面先洋洋洒洒自辩一番,说风雨楼之事与吐蕃无关,然后提出三个交流赛,如果大唐能办到,就俯首称臣,赠送珠宝牛羊无数,永结秦晋之好。
所谓交流,不过是比试的一种委婉的说法,比试就是挑衅。
李二看完国书脸色铁青,内容看似示弱求和,实则蕴含三个阴谋,其一,昨天抓的禄东赞,今天就有人提交国书,显然早有准备,这是吐蕃的后手;其二,吐蕃敢提三个条件挑衅大唐,可见内心很自信,早有一战之心。
其三,如果接受挑战,以后其他国家争相效仿,大唐威严何存?如果不接受挑战,岂不是坠了大唐威风?左右都被动,这是在逼宫。
赢了,吐蕃称臣,赔偿珠宝牛羊无数,国书上列的数据看着动心,但得结秦晋之好,这是在变相和亲,贼心不死,一旦和亲,大唐就不好攻打吐蕃,也不好杀禄东赞,吐蕃就能趁机大力发展国力,这对大唐非常不利。
输了,更丢脸。
换言之,无论输赢,吃亏得都是大唐,好算计。
李二猛然想到这么快就提国书上来,肯定是禄东赞的后手,这家伙果然如秦怀道所言不简单,不能留。
但有些话李二不能说,冷冷地看向王德:“念!”
“老奴遵旨!”王德赶紧上前,重新接过国书念起来。
大家好奇的听着,一开始都心情不错,毕竟吐蕃认怂,服软,但听到提出三个条件后都怒了,内斗归内斗,不过是政见不合,或者利益驱使,但大唐初期官员绝大部分心中有热血,对外都很强势。
等王德念完,全场一片哗然,议论起来。
秦怀道也想到了吐蕃的阴谋,想打是禄东赞后手,马上看向李二,见李二不动声色地摇头,心中领会,没有说话。
房玄龄看了秦怀道一眼,朗声说道:“圣上,吐蕃弹丸之国居然如此嚣张,决不能姑息,泱泱大唐,又岂能惧怕挑战,臣建议先听听他们条件再说,免得有人说我大唐怯弱,不敢挑战。”
“没错,小小吐蕃也敢横跳,真正岂有此理。”
“放马过来便是,大唐豪杰千千万,才子无数,有何惧哉?”
朝臣们纷纷附和,颇有几分同仇敌忾,面对外敌挑衅,没人在提刚才之事。
王德得到李二许可,赶紧出去传令。
没多久,一名身穿吐蕃服侍的中年男子过来,朗声说道:“外臣吐蕃副使噶尔参见大唐陛下。”
李二丢给房玄龄一个眼神,一个副使而已,不能亲自下场,房玄龄会意的点头,盯着对方冷冷地喝问道:“挑战我大唐是你们大论的意思,还是你们吐蕃王松赞干布的意思?”
“回房相公,我朝并不想挑战大唐威严,只是仰慕大唐文化,想交流一下,仅此而已,如果大唐不屑,那此事作罢。”对方不卑不亢地说道,能随禄东赞过来并作为副使,自然也不简单,一番话滴水不漏。
房玄龄也不是吃素的,冷冷地说道:“咬文嚼字,并不能掩饰你们挑战大唐威严的事实,我朝大度,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吧,想怎么比?”
“是交流。”对方再次强调,然后拿出一块石头,继续说道:“这是吐蕃九窍玲珑石,从天而降,是祥瑞之物,表面有九窍,里面洞孔蜿蜒曲折,外臣已堵死其中蹊跷,如大唐能从一孔穿线,另一孔出,则胜出。”
房玄龄结果石头一看,表面光滑,前后果然有两个小孔,米粒大小,对着光线一看,里面有光,可见是相通的,但无法直接看到另一孔,可见里面曲折弯绕,小孔丝线难穿,而且丝线柔软,想要穿通谈何容易。
这一项就把足智多谋的房玄龄给难住了。
但对手面前不能示弱,房玄龄压下担心,冷冷地问道:“另外两项呢?”
对方智珠在握,淡然说道:“久闻大唐文化无双,外臣甚是仰慕,偶得一对,如大唐能对出,则胜。”说着递上来一张纸。
房玄龄接过去没看,追问道:“还有呢?”
“其三,外臣久闻大唐武力无双,但我吐蕃也崇尚武力,个个能战,随行使团随意派出一人,于东市设下擂台,大唐男子无论是谁,皆可一战。”
“比试我朝接下,你退下吧。”房玄龄不客气地呵斥一句。
对方无所谓地笑笑,行礼后转身离开,眼中满是自信。
秦怀道有些惊讶,吐蕃那个苦寒之地居然玩起了文化?三个问题分别代表工、武和文,石头穿针引线,没有一定的技术手段无法办到,唐人尚武,打擂台要是输了,大唐脸面就丢尽了,吐蕃这招简直是诛心,对子是读书人的事,更是大唐强项,吐蕃也敢拿来比试,这背后令人回味。
房玄龄也预感到不对劲,但没点破,扫了眼对子,看向王德。
王德会意地匆匆过来,接过对子呈给李二。
李二也是有文采之人,看完对子脸色微变。
眼中更是闪过一抹骇人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