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宪进了宿舍,一把推开吴胜利的房门时,就见到了老头脑袋上盖着条白毛巾,盖着大棉被,一脸苦楚的躺在那里。
老吴的身体向来不错,给李宪的印象就像是一团燃烧着,并且随时可以爆发的炎火。此时,见到老头脸上的皱纹仿佛深了几分,他不禁有些鼻酸。
“吴爷……”
他轻轻看了一声,床上的老吴似乎是睡的很深,只皱了皱眉头,没有反应。
“吴爷?”
李宪揉了揉鼻子,坐到了床边,轻轻的摇了摇老吴。老头这才轻轻的睁开了眼睛,见是李宪,浑浊的眼睛里放出了一丝光彩。
“回……回来了?”
“嗯!”李宪使劲儿的点了点头,“回来了!吴爷,您这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我才走了一个多月,就成这样了啊!”
“哎……”吴胜利齁喽着嗓子里的痰,悲戚叹道:“老了啊……年轻时候攒下的毛病,一块堆全来了。”
“没去医院看看嘛?”李宪急了,“我带你去看看!”
老吴将手从被窝里抽出来,无力的摆了摆:“没用了,大夫都说了,就是冬寒引发的旧疾,肝肺都不太好。要是能熬过这一冬没准能见好,熬不过去……也就完犊子了。他娘的,都说七十三八十四两道坎儿,老子才几把六十二……咳咳。”
看着老头要往出咯痰,李宪赶紧将他扶到了床边趴下,捋着后背。
老吴咳嗽了一会儿,终于缓过了气儿来。
“哎呀……”他拉着长调儿,脸色有些潮红,拉过了李宪的手,“小李子啊,别难受,人老了总有这么一天。你之前卖棺材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到什么阶段就想什么事儿,我这一秋一冬的功夫啊,都想开了。”
“我那是为了卖棺材忽悠你们的!”李宪心里不得劲儿,激动道:“你可别瞎想,好好的。咱们挺过了年,马上就开春儿了!”
老吴摆了摆手,“不说那个,我心里有数。就是……就是不甘心呐……”
看着老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李宪鼻子一酸。生老病死虽然之前他看过不少,可是每每经历,特别是自己熟识的人,他还是受不了。
“吴爷,你不甘心啥?”当即,他抹了抹红红的鼻子,起了身。
吴胜利哀叹道:“我家你大哥没得早,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走的时候刚成家也没留下个子嗣,这你知道。当初老子在朝鲜的时候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颗花生米过来俩腿儿一蹬,几分钟的功夫。死,老子不怕。可是老子怕的是死的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连个给老子抗灵幡叫魂的都没有,老子找不着道儿,去见我儿子和那帮老兄弟啊!呜呜呜……”
说到这,老人是真伤心了。硬气了一辈子,眼泪疙瘩噼里啪啦的就掉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李宪狠狠的咬了咬牙,拉住了老吴的胳膊,“吴爷,别哭。我李宪跟你保证,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灵幡我给你扛,保证让你找着家,找着你家我哥!你之前不是想让我认你当干爹吗?今儿就是今儿了,打今儿起,你就是我干爹!我就是您儿子!”
“唉嗨!!”
李宪刚说完,老吴一个骨碌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李宪,“这他娘可是你自己说的!”
看着已经完全没了病态,突然之间龙精虎猛的老吴,李宪懵逼了。
正在这时,门口几声掌声响起。
带着一脸阴笑的郑唯实拍着巴掌走了进来。
“小李子,刚才的话我可都听见了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
十分钟后。
老吴房里,李宪沉着脸背着手踱来踱去。
他实在没想到,一生射雕最后竟让雁啄了眼,遭了两个老头儿的道儿道儿!
一想到刚才自己的感情被玩弄,他心里就一阵火大。
这哪是干休所?
简直是好莱坞啊!
他伸手一指吴胜利,“刚才那眼泪你是咋挤出来的?”
吴胜利咧了咧嘴,“不眨眼,眼泪一会儿就下来了。”
李宪瞪大了眼珠子,“就这样?你刚才也没有啊?”
“那啥,得再自然点儿……眼皮拖点儿底……”
看了看拿着小板凳做成一排的吴胜利和郑唯实二老,李宪怒道:“多大岁数的人了你们,啊?加起来一百二十多岁,有没有点儿正形?联合起来忽悠我,拿我当二傻子玩儿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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