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傅锦仪拿着那三十万两不当钱,哪个丫鬟婆子能做出林氏入口的药膳,便赏金赏银赏田地,出手极为阔绰。对着林氏,她又解释说为了节省,换了外头铺子里寻常的药材,花不了几个钱。
就这么着,明园的厨子里总算出了那么两个能人,几天下来没被林氏发现问题。
明园里的日子既忙乱又奢侈。
只是这般乱糟糟的日子,大房一家三口倒过得心神愉悦。傅锦仪忙着和省吃俭用的林氏斗智斗勇,偶尔拉徐策帮忙。林氏每日瞧着儿子媳妇来请安,许久没过上正常日子的她一时间精神恍惚,几次在徐策陪她用膳的时候都觉着自己在做梦。徐策每每回了府,先到母亲跟前请安,稍微有点空闲就又能拉着母亲和妻子一同用晚膳,不过几日下来他就产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这个感觉,似乎是一个叫做“家”的东西。他童年受尽虐待,年幼出走兵营摸爬滚打,成人后纵横官场,他的人生里除了权谋和战场,就只剩下仇恨。如今,他有了妻子,又有了母亲。
一夜之间很多东西都回来了,就像……很多很多年前,在他一两岁时模糊的记忆中,那些珍贵而又苍茫的画面。他以为再也不能拥有,却没想到还能得到。
他不得不承认,傅锦仪做得对。他之前和林氏一样,畏手畏脚,不敢对徐家动手,也不敢破坏他和那个所谓的父亲之间谈判的条件。但傅锦仪跨出去的这一步终于让他明白,很多事儿,是等不起的。
真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一日,哪怕他挣来整个天下,又有什么用。
只是这般畅快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六月烈日灼灼,到了七月,老天总算下起雨来。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宫中太后、皇后跪拜祈雨有了成效,纷纷感念其恩德可没想到,这雨一下就是半个月。
还没停。
从干死变成涝死,今年夏日的气候着实反常。不少笃信佛、道的高官们心里寻思:该不会是圣上今年实在有些荒唐,老天瞧着才不高兴了……只是这话是绝不敢宣之于口的,唯有几个胆子大的御史上了折子,请求皇帝废黜狐媚祸主的丽嫔。
结果不言而喻,圣上面上不动声色,几日后却找了别的由头发作了几人。如此便无人再敢劝谏。
雨依旧淋淋漓漓地下着。
对农户来说,这样的雨水不啻于是灭顶之灾,而对高门大户的贵族们来说也不好受。傅锦仪打听到了,这连绵的雨水是从南到北一条线的,大秦国东边的半壁江山几乎都被笼罩。京城这边还算是好,南边江南一带,已经因为暴雨发了洪水,殃及千万百姓,连达官贵人都不得不举家搬迁。
这些搬迁的人家大多北上,在亲戚家里暂住几月,等雨季过了再返乡。在这么一个庞大的队伍里,自然也有不少徐家的亲戚。
徐家家大业大,对旁支的亲戚是能帮就帮的。傅锦仪本也不甚在意,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投奔过来的亲戚中,有一家子可是她的老熟人了。
而且是很尴尬的熟人。
按着律法,这一家人并不能够和徐家称作亲戚,但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因素,这家人偏偏还被国公爷奉为座上宾。他们不是旁人,正是薛姨娘的娘家,五品金陵通判薛家。
在薛家被迎进府门的第一天傅锦仪就知道,自己的悠哉日子到头了。
薛家真是拖家带口过来的。
薛姨娘的父亲如今是正五品金陵通判。这个官职,说起来也是有些尴尬的。
在堪称“小京都”的繁华金陵,其府尹是正经的三品大员、朝中重臣,和寻常的郡县大不相同。而在金陵做官的人,比起其余的地方官也总是高人一等。
薛家凭着徐家的威势,在金陵也算有头有脸了。只是薛姨娘的父亲是个五品通判,职位远在府尹之下,甚至要受府尹的副职正四品同知的管束。所以说,这个职位上头压着的人太多了,大事是一点主都做不得的。
薛通判不是没想着更进一步,只是金陵府既然高人一等,这个高度就是有利有弊。这地方人才济济,想混出个名堂来可不容易。他上头的府尹大人不必说,这是大秦朝的核心位置,大多由皇室子孙担任。那位同知大人则是十年前的状元郎,学富五车、才德兼备,人聪明地离谱。要在这位手里捞东西是想都别想。
如今洪水泛滥,金陵城被淹了一半。金陵自古富庶,府尹、同知又都是能臣,老早安排了各家往北边迁徙,又加紧修筑堤坝。一番折腾下来,尸横遍野的惨状是没有出现的,只是大家流离失所,损失极大,连官员家眷都不能幸免。
薛通判留守金陵负责堤坝的扩建,他家的宅邸却已经在水下头了。他想着北边安置搬迁的县城里早已人满为患,吃住肯定不会太好,干脆一拍脑门,命令全家人前往京城投奔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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