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与陈先生在怡山书院一边吃晚饭一边畅谈,直到深夜才各自休息。
陈先生主要经营茶叶生意,他尤其钟爱乌岭镇的茶叶,因为销路很好。不论是钟子恒茶园里的玉瓶贵,还是金禅寺茶园里的兰香芽,在市场上都十分抢手。果然是好山出好茶。
这天晚上,陈先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见到子修着实令他高兴,也了却了心中的一件大事,不过一想起钟子恒,他心里就有些搁不住安稳了。毕竟,他和钟子恒相识相交在先,已经是多年的生意老友了。这次来乌岭镇,他没有先见钟子恒,却先和子修开怀畅饮起来……
从子修口中,陈先生得知钟子恒近况并不如意,于是想来想去,他决定过几天亲自去钟子恒家登门拜访。入乡随俗,更何况钟子恒是本地的名人。
没有不透风的墙。陈先生来乌岭镇这件事,已经有人悄悄报告给钟子恒了。不过,钟子恒的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的记性总是很好,仍然记得那次茶叶调包、损害玉瓶贵声誉的事情。
钟子恒正在南幽园的办公室里独坐,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秋色山峦出神。
这时,楚横轻轻敲门走了进来。他见钟子恒仍然只顾发呆,便指着桌上的茶杯笑着说:“这是钟太太亲手给您做的养生茶。您只顾着窗外美景,却辜负了杯中的好颜色。”
钟子恒略微迟疑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恋恋不舍地从窗外移开,落在楚横的脸上,随后微微轻笑,“你跟谁学的?忽然这样清雅起来?”
“前些天跟弟兄们一起去雅月社看了凤老板的几出戏,回来后我们就都染上戏瘾了。”楚横笑着低下了头,同时用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勺。
钟子恒默然一笑,随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果然茶水已凉,于是随手将它推到了一旁。
“说吧,又有什么新情况?陈先生大约在乌岭镇待多久?”钟子恒冷冷地问。
“具体待多久,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他既然是来调养身体的,估计会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吧。”楚横若有所思地回答。
钟子恒默默想了一会儿后,说:“明天我去怡山书院一趟,请他来家里做客,趁这个机会尽我地主之谊。”
“那……”楚横一边观察钟子恒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是谈公事呢,还是谈私事?”
“我是主人,他是客人,又是好久没见面了,所以公事就免了吧,只谈私事,叙叙旧。”钟子恒的眉头微微一皱,接着又轻轻舒展开。
楚横答应了一声后,却并不走,像是在等待钟子恒的其它吩咐。可是站了半天,也不见钟子恒言语。正当他要开口问话时,却听钟子恒说:“你去忙你的吧。至于子修那边,我没有什么话想问的。”说着,他苦笑了一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眼睛里和脑海里就总是晃荡着一个大和尚的身影,还真是很好笑的一件事!”…
楚横见机忙说:“我认为我们是不是也该暗中采取点行动才好?”
钟子恒连忙摇手,“算了!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只要他不犯我,我必不犯他。但若是他敢犯我,我也绝对不会只做砧板上的鱼肉。”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楚横也就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很显然,钟子恒已经确定了子修的身份,只是不想跟他挑明而已。不过,楚横心里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子修都出家当了和尚,却仍然不肯放下心中的执念,这对钟子恒来说,不就好比剑悬头顶吗?
当楚横转身走出门时,钟子恒却忽然又把他给叫了回来,吩咐说:“让秋亭告诉太太,说她做的养生茶很好喝!另外,以后不许有任何人再提我去雅月社见凤老板的事情!别让那些背后的小人多了一些饭后的无聊谈资!”
楚横听完后,连忙点头答应。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感到很诧异,钟子恒是怎么知道那些小道消息的?这些捕风捉影的话头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起的,但也不至于直接吹到了钟子恒的耳朵里……
离开钟子恒的办公室后,楚横在楼梯口处遇见了秋亭。两个人相互打了声招呼。楚横趁机对秋亭耳语了几句,秋亭点头会意,随即登上楼梯,来找钟子恒要一些关于玉瓶贵的资料。
秋亭从北方回来后,将百家村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钟子恒。钟子恒神色凝重地听完了秋亭的讲述,却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秋亭不想再花费精力去猜测钟子恒的心思,因为他知道,钟子恒的一言不发便代表了从今以后的不许提起。
于是,钟家大院里便再也没有了方义这个人,仿佛他的人连同他的名字一起变成了院中的一阵秋风,倏然消逝了。
秋亭去了一趟百家村后,竟莫名其妙地对茶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欣然答应钟子恒接替方义帮助章胜在钟氏茶园培育新的茶叶品种,经常待在茶园里同章胜一起搞研究。
第二天早饭后,黄天将车子开到了怡山书院的大门口,准备随同钟子恒一起进去拜访陈先生,同时邀请他去钟家做客。
可是刚往里边走了几步,就见陈先生同子修一起,正坐在一处水边的亭子里喝茶聊天。桌上放着一些绿色的植物,只是距离隔得有点儿远,看不太清。
钟子恒缓缓停下了脚步。黄天想了想,然后轻声问:“我们……还需要再过去吗?”
钟子恒轻轻摇了摇头,说:“既然人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又何必上前去自讨没趣?走,我们回去,改天再来。”
黄天虽是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是不怎么舒服的。他虽然理解钟子恒的做法,但却看不惯陈先生和子修的所作所为。既然大家都是因为生意才走到了一起,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交往呢?如今的陈先生倒是有些像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在回去的路上,钟子恒一直在思考刚才看到的那种绿色植物究竟是什么。思来想去,他不由得将它们和茶叶联想到了一起。难道金禅寺的茶园已经培育出了新的品种?
钟子恒心中疑虑。一回到南幽园,他便将楚横和张耘找了过来,问他们最近金禅寺可有什么新的动静。
张耘说:“我去过几次,最近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那个胖和尚觉文病入膏肓外,其他一切正常。”
“觉文病入膏肓?”钟子恒抬头看了一眼张耘,疑惑地问。
“是的,都病了很久了,听说是不行了,熬不过这个冬天。子修也曾派人去芦花岛找过穆野先生,可是穆野先生突然失踪了……”张耘说到这里,忽然就闭了口,因为站在他身边的楚横悄悄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提醒他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果然,钟子恒一听到“失踪”两个字,便无故烦躁起来。他将脸转向窗外起伏的山峦后,冲楚横和张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楚横和张耘走出办公室以后,钟子恒花了好一会儿工夫后才强迫自己丢开任何与方义相关的联想,集中注意力思考眼前的问题。
如果子修已经研发出了新的茶叶品种,那必将会对钟氏茶叶构成极大的潜在威胁。
钟子恒的顾虑并非多余。摆在怡山书院亭中那张桌子上的绿色植物,正是金禅寺今年新培育出的茶叶品种,取名叫白香芽。这种茶叶耐寒抗冻,它的表层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小绒毛,其味道比兰香芽更香醇、更爽口,
陈先生自然十分惊讶!他不曾想过,子修不但在兰香芽的销量上下足了功夫,同时还在紧锣密鼓地培育新的茶叶品种。目前兰香芽已经占领了较大的市场份额,要是白香芽更胜一筹的话,那前景定是不可估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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