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虽是坐姿,却不是俯视地姿态面向脚下的群人而是平直地张望远眺,似乎放下了近处的苦楚,着眼于体恤整个世界的悲欢。
“filters output”那群最初建造它的人这样称呼它,也有人叫他简称为FO—“佛”。
“佛”是很伟大的东西,最初建造他的人都如此认为,它用来对抗三十六重天的大人物和黄泉路的那些无常们共同组建的这个世界的秩序。所有的建造者们都曾坚信,人类对于美好的渴望终将拯救这个世界。
“本无生死可得,故能出离生死苦海,而度脱一切苦厄焉。”
直到有一天,今日不同于往昔,这个教派的创始人之一,坐在那尊巨像的正下方,互交二足,将右脚盘放于左腿上,左脚盘放于右腿上。这中年人面容祥和,似与那背后的佛别无二致,头颅自眉弓向上的头盖骨被全数替换为金属义体,没有移植什么仿生皮肤毛发,就任由其裸露着。
能制造出佛的教派,自然不是什么凡俗里打滚的糟烂货色。
虽说三十六重天高悬不理人间事,自新世界以来,无数大小不一的各色教派就像游戏机里的地鼠,东边砸下去,西侧又冒出来,但那都是些街区给大妈派发电池机油、忽悠泥腿子的草莽。
与此间这几乎全部够格义体飞升、立足三十六重天的精英为骨所构建的教派,当得起一句云泥之别。
正对着巨像高台的步道上站着一位年轻人,是那位盘坐着的领袖的二弟子。他穿着整齐利落,面容神俊逸朗。除了别无一致的天灵义体改造外,整个身体还是原生人类的本样。
周遭如山般的阶梯上分坐着诸多位高权贵的教众,他们或是窃窃私语。或是低声诵念的某种口令密钥,无形的波与波交织笼罩成网域,兆亿量的数字信息在此交汇,又逸散传递开来。
年轻的僧人站立着,陷落在自己的记忆里。
“什么是佛啊?“他记起自己曾对着那现在端坐在高台的师傅问过这样的问题。
,也就是年轻僧人‘蝉’的师傅,低眉轻声说着,似在解答也似朵新花罢了,这烂东西喝了粪水,又长得还能多高洁
他笑了笑,迎着外面微薄的浊光,背对身后通明的殿室,在这乌蒙蒙的界限上伫足,一枪抵着金属材料的太阳穴,杀死了自己的理想。
三十六重天,自循环水生态系统---“天河“的源头。
这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自然植被复现生态环境,每一寸土壤都是经过清洗再合成的精心处理而来,为了适配其上种植的各类植被和营造出适宜且适度的植物生存生态,更是依托于天宫三十六重天的内循环系统为骨,使用了更加细化昂贵的过滤与合成装置。
斜风拂花过窗轩,天河漾波饮思源。
浅草染堤枫燃水,仙居盛景驻人间。
一个男子半拄着一把形制怪奇的耙子坐在岸边昂贵的人工生态草植上,他俊朗瘦削,面容虽说精致却也沾染斧劈刀凿成就的阳刚之美,翘着二郎腿,叼着根牙签,鼓鼓囊囊的上衣口袋里还能看见露出一半的塑封天然鸡腿。
他吊儿郎当地抬头晃脑觑了觑三十六重天最高的那几层的位置,又低头托着脸,瞪着自己的裤裆和底下的草皮发愣,活脱脱的无事闲人,坐不住的性子。
他身后一个女人自远而近,婷婷袅袅,绰绰盈盈,跟岸沿坐着的男人一样,干净得看不出义体改造的痕迹,自挟着独属于原生人类端庄的风致。她缓步至男子的后身,男人也察觉到了来人的踪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腿,撕开包装连肉带骨咬了一口,头不回不偏地问“你们歌舞团排练结束了?”
“是,寻你不在家,便揣度着你来了这。”女子应着话的仪态都带着说不出的意韵,飘白的连身裙次次叠叠,恍然乍出水的莲。
“近日子注意些,这天宫愈发不太平啊,张总不知起的什么心思,底下西边的人物们也不安生,这秩序井然的再糟烂也比乱了强,一个两个揣着明白装着糊涂地折腾,何必呢。”男子肆意发着牢骚,把剩下的鸡腿连带着整骨头囫囵进嘴里,象征性的嚼了下便吞咽下去,随手把包装袋团了团也塞进嘴里,又从兜里摸出个封装鸡腿来。
“亦不能此般言语,张先生鹰隼似的人物,高居九重天,亦能通达透见下面的浮沉人事,总比你我更有见地。”声音温柔裹挟着刚过滤的风,干净清新,还添加了花与草的芳香,女子坐在了男子的身旁,偏着头,眸子里是他和那天河的波光荡漾。
“昨儿开蟠桃会,一群不是东西的玩意儿活腻歪了,不是要加逻辑税,就是想修那六条规矩,都是活多少年的老不死了,一群人闹闹嚷嚷像幼稚园小葸子一样,在那排坐坐分果果。”
男子把鸡腿旋转着扔起又接回,没断了嘟囔,“唉,站得越高,总看得越近,你说这三十六重天上是不是尽是些心瞎的玩意儿。”
女子当着他的面皱了皱眉,轻轻拍了他两下以示不满。
“好,好,好,不说这些烂事,说说你什么时候嫁给我。”男子脸上倏忽肃然起来,把搭着的二郎腿放平,手里转着圈甩哒的鸡腿放回口袋里,不复那浪荡子的闲散做派。
女子闻言,眉眼含笑展颜一如春光的媚,明艳得可人。“该是你嫁与我才是啊,大美男。”
男子着眼女子的笑意,也跟着感染做个笑模样,笑面相映,惹得净化装置吹出的风都似乎缱绻了些。
“说好的,我们应该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女子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见那白水晶似的眸,心中因这提议而张牙舞爪的苦涩平息下来,甜蜜兴风作浪般漫过心堤。
“说好了,嫦,一定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男子说这这样的话,脸上溢满了笑容,却不觉身侧的拳攥地紧紧的,似乎不想无能为力的梦从掌心逃逸。
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搂住了身侧的女子,两个人互相依恋,那背影却孤单得似一个人,肩挑起渐入的夜里经年闪烁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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