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
当毛长皱着眉头,匆匆忙忙的走进内屋的时候,屋内的众人都看向了他。
太子刘安坐在上位,两侧则是坐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足足有三十多位,分别坐在刘安的左右,他们看起来都有些不安,神色拘束,面前摆放着的各类吃食,他们一个都没有动,看向彼此的眼神里满是慌乱。
这些人的年纪也不相同,有的年纪很大,看起来白发苍苍,有的年纪很小,看起来比刘安也大不了几岁。
刘安穿着便装,穿着很是简单,笑吟吟的握着酒盏,看到毛长走了进来,刘安笑着与人说道:“此公便是我门下的小毛公,《诗经诂训传大家都听过吧,若是有不明白的,可以当面询问他!”
众人连忙起身,朝着毛长行礼拜见。
毛长倒也没有轻视这些看起来出身便不高的人,纷纷回礼,随即走到了刘安的身边,正要耳语,刘安却制止了他,“我今日邀请诸多贵客,操办大事,有什么事情,可以稍后再说!”
“此大事...”
“有什么事能比我面前这些贵人更加重要呢?!”
刘安羊怒,毛长再次行礼,退到了一旁。
坐在最靠近刘安位置上的老者,此刻激动的起身,颤颤巍巍的说道:“太子殿下,可不能因为我们这些粗鄙的人而耽误了您的大事,我们可以在外头等候....”
刘安大手一挥,不悦的说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难道这开海的事情就不是大事了吗?你们这些人为了这般大事而奔波,如何能说是粗鄙的人呢?”
刘安的话让这些人颇为感动。
而在座的这些人,身份其实并不高,他们都是吴越沿海有名的海商。
他们方才之所以不安,就是因为忽然被太子召见,虽然他们这些年因为开海挣了大钱,声势非凡,可是在面对庙堂的人时,还是卑微的粗鄙之人,随便一个县令都能让他们倾家荡产,钱财在大汉是最无用的东西,官爵才是最重要的。而大汉太子忽然召见,这让他们就更加惊恐了,不少人都认为这是自己的钱财太多,庙堂想要侵吞自己的家产。
可就算庙堂真的要这么做,他们也无能为力,太子召见,也不敢不来。
可太子的态度却非常的和蔼,温和,对待他们完全没有半点的鄙夷,甚至一副非常重视他们的模样。
这让众人觉得很受用,这可是大汉太子啊!
那位老丈忍不住说道:“卑鄙之人,实在担不起殿下的如此厚爱,我想要报答您的恩情,可是除了些钱财也没有别的,我愿意献出我的大船....”
老人还不曾说完,刘安就打断了他。
“老丈啊,不必如此...我今日宴请诸位,不是图谋什么钱财,也不是要你们捐献...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些开海之事,了解些海外的贸易...顺便也想问问你们目前有那些困难。”
刘安很是认真的说道:“我阿父对海外的事情很是上心...诸位是最先前往海外,也是最先进行贸易的,想必对这些事情最有经验。”
听到太子的话,众人松了一口气,随即开始踊跃发言,纷纷说起了海外的事情。
刘安问的很详细,从他们具体进行贸易的货物,贸易的路线,各个地方的港口,风土人情,海军的情况,水贼的情况,而这些海商们也是知无不言,甚至有人为刘安献出了自己的贸易路线图,要知道,这东西对商贾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沿途的补给点都是有所说明,刘安这次倒是没有再拒绝,当即赏赐了这个人。
就这么足足商谈了一天,商贾们很是开心,刘安也很是满意。
刘安令人将他们送走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有些不舍,再三的行礼感谢。
等到他们离开,毛长终于忍不住了,赶忙拿出了报纸和一大堆书信,走上前来,说道:“殿下,出大事了...卫文君被关押起来了,说是忤逆...”
“嗯??卫文君忤逆??他对他阿母那般孝顺,怎么可能忤逆呢?”
“不是他阿母,是他阿父...”
“他阿父都死了多少年了...”
“继父。”
这么一说,刘安顿时就知道是谁了,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厌恶,从一开始,刘安就非常厌恶这个家伙,豪强出身就是一个大问题,何况,他派人调查过这个人,虽然没查出什么罪行,但是风评极差,谁都不喜欢他,道德上很有缺陷...刘安拿起了报纸,认真的看了片刻,随即又拿到了那些书信,再次看了起来。
从报纸和书信上的内容里,刘安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顿时冷笑了起来。
“这厮真以为我太子府的人是这般好欺负的?”
“还有这些儒生,这意思是要我主动让出位子吗?”
毛长沉默了下来,毛长也是儒生,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安轻轻抚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随即说道:“阿父居然坐视不管?”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收起了书信,“好了,不必理会这些事情,我们继续忙自己的。”
毛长有些不理解,“殿下,可是这些人对您....”
“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的,这些人并不重要,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开海的事情,尽快办完这里的事情。”
刘安来到南边之后,先后去了多个诸侯国和郡,跟当地的官员们进行了接触,同时调查了很多海外的情况,甚至亲自出海,看了看周围的海域。经过这段时日的调查走访,刘安对海外也有了初步的认识,他大概也知道为什么阿父会如此在意这海外的情况了,在刘安看来,阿父的学问非常高,他总是知道很多东西的本质,可是他却不愿意说。
刘安只能是从他的行为来推测他的意图和想法。
就比如开海,刘长语重心长的说开海很重要,随即开始推行,可是刘安却得去想,开海为什么会如此重要,海外对大汉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刘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猜对这答桉,他只能是尽力而为。
在很多事情上,刘安都是如此,疯狂的给阿父提供诸多的理论基础,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反而成为了刘安学问进步的一个动力。
就比如这次的开海,刘安心里就有了很多的想法。
刘安令毛长将留在周围的那些门客们给叫进来。
当众人到齐之后,刘安开始了再一次的学术研讨大会。
刘安总结着自己这段时日里的感悟,开始了讲学,“当初有贤明的人像文献侯说:治理国家就像是宰割牲肉,分配要让人满意。有人觉得分配就是要平均,可是平均未必就是公平的,文献侯说要让所有人满意,可是我觉得,让大多数人满意就是足够的...天下是用以祭祀的牛肉,治理国家的人手持利刃,为众人分肉,吃肉的人是不断增加的,而牛肉却是有限的,分割下去,只会越来越少,难以令人饱腹,最后产生了争夺。”
“等待着吃肉的人自相残杀,死的人多了,吃肉的人少了,就可以继续等着人来宰肉了。”
“阿父重视海外,是因为阿父看到了另外一种情况,将这牛肉变得更多,用全天下的牛肉来分与自家人....”
诸多门客听着刘安的话,若有所思。
有人起身反对,有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众人的商谈往往都是这样的,刘安与他们进行着辩论,有来有回,就这海外的诸多话题,为大汉提供更先进的治理方针。
“我觉得殿下的话不对。”
“陛下重视尚方,是为了让牛肉变多,殿下过去曾提到过技术的重要,技术就是使牛肉变多的办法...可如今的开海,准确来说,这不是让牛肉变多,是去分别人家的牛肉...是等待分肉的人去吃别家的牛肉,绝非是增加自家的牛肉这么的简单...”
“不,不,伍公却没有能看到开海本质,本质不是在分配和归属的问题上,而是在增加的问题上,而我们要在意的也不是牛肉变多还是吃别人的牛肉...我们要在意的是如何让人吃饱,开海的优劣,这些时日里我们看的很清楚了,优势当然是巨大的,我现在是支持皇帝的开海论,可是我们该如何去发扬这个优势,如何去创建更大的优势,如何能更好的推行?”
众人七嘴八舌的交谈了起来。
同样是辩论,这里的辩论就与太学的辩论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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