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内。
栾布,贾谊,陆贾,太仆,卢他之,宣莫如,周亚夫等人分别坐在张不疑的两侧,面露喜色。
尤其是太仆,此刻脸上的笑容完全藏不住,“那吴王好大的威风,初来庙堂,便要插手诸事,庙堂里的那些人,尽阿谀谄媚之能,全力吹捧,说什么德过陛下的贤王,简直就是笑话!还是得张相,张相这么一来,大德小义论就已经传开了,那些平日里总是想办法上书要劝谏陛下的贤人们,彻底闭上了嘴巴,就连吴王,都亲自前往请罪,还派人到我们府上,写了书信,请求我们不要怪罪!”
“看他们还敢不敢那般张狂!”
栾布看了一眼太仆,问道:“图公今日怎么这般大的怨气?”
“栾公有所不知啊,吴王上任后,对我倒也恭敬,没有失礼的地方,反而是那些亲信他的人,上书说陛下重用胡人,远离贤人...非贤君之所谓,还请求御史府来清查太仆府,认为我动用自己的全力为月氏人谋利,他们甚至拿出了罪证,说我安排了三十余月氏人担任官爵!
几乎就要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要领着月氏人谋反了!
”
太仆气的直咬牙,“我是用自己的财力来资助月氏中有天赋的孩子,让他们有参与考核的机会,赠送他们书籍,他们也是通过正常的考核来担任官职的,这件事陛下都知情,还十分开心,认为这是教化天下的证明,怎么唯独这些人,就觉得我是安排亲信呢?除却这些,他们还说我这些年里一直干扰庙堂的思路,允许胡人不缴纳税赋!
”
“我只是上奏,请求境内游牧民所承担的农税改成牲畜税,这难道就是庇护他们,让他们不缴纳税赋吗??他们本来就不从事耕作,以牲畜为主,而地方官吏以他们的牲畜来计算农税,刻意打压牲畜的价格,强迫他们缴纳更多的财产,中饱私囊,这些大族,嘴里说着贤王,心里倒是怕自己的勾当被揭露,他们在塞外各自有数千匹牲畜,若是查个仔细,查是从哪里来的,只怕他们都要被拉出去砍头!
”
太仆有些激动,吴王的到来,说实话,也确实折服了不少大能,如太尉,张苍等人,都是真心愿意帮助他的,也吸引了很多大臣来为他做事,如申屠嘉,张孟,张释之,胡母生,毛亨等等,不过,也这引来了一大批的机会主义者,这些人看到连陛下都如此听吴王的话,便想通过吴王来阻挡庙堂对他们利益的侵害,双方的对立大多也是他们所挑起来的。
他们支持改制,支持的原因不是因为改制对天下有利,而是希望能从忠君派手里挖来更多的利益,就说太仆这个位置,这些彻侯大族,那可是早就垂涎三尺了,太仆这个位置要被改了,将会出现三个肥缺,分别管战马,马车,牲畜...无论其中哪一个位置,若是能被他们所得到,那都是天大的好事。
这其中的利益该多大啊,这么好的位置,怎么就能落在一个月氏胡的手里呢??
因此太仆遭受的敌意是最明显,也是最大的。
宣莫如也是冷笑着说道:“我廷尉之下的众人,也是愈发的与御史府亲近,不将我这个廷尉放在眼里...都迫不及待的想改制,将我赶下来,自己登上那位置!”
众人纷纷说起了这些时日里的事情,显然,大家都是有着怨气的。
包括周亚夫,也说出了自己的愤怒,刘恒想要递减军功贵族,可是跟随他的人可不这么想,都是想着让子弟进南军,目的不是为了磨砺,而是为了积累军功,至于为什么不去北军,那是因为没有资格,至于为什么不去边军,因为那里很苦,还可能会死人,虽然当今的大汉格外太平,但是几个重要的边地一直都是不平静的,而且这些地方的环境实在太恶劣。
这跟周亚夫整顿南北军的想法相反,他不喜欢那些人混进军旅之中。
这其中,就栾布最为平静了。
他倒是没有遭受到什么烦心事,并没有不长眼的来找他的麻烦,无论是麾下,还是其余大臣,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张不疑听着众人的言语,愤愤不平的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事情,那大胆吴王,以下犯上,居然敢要求陛下去做事,我绝不饶了他!”
听到张不疑的话,众人迟疑了一下,太仆忍不住说道:“其实御史对我们还是不错的,并没有无礼的地方,主要就是那些吹捧他的人....”
张不疑勃然大怒,瞪着太仆,“你怎么敢为他说话呢?!”
太仆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不疑这才说道:“我一定要将刘恒给赶出庙堂!我既然回来了,那就可以全面与他开战,让他什么事都办不成,若是逼急了,就先找人将他给办了!
”
听到张不疑的话,陆贾都有些坐不住了。
“左相啊...那御史也是奉陛下的命令来办事,您难道是有诛王之意吗??这如何能行啊?”
“陛下所吩咐的又如何,难道还要跟这样的人合作吗?!”
“我反正是绝对不会跟他处事的,还有你们!也不许跟他一同办事!
”
张不疑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栾布顿时皱起了眉头,众人怕张不疑的身份,怕他的履历,栾布可不怕,他直接起身,对着张不疑骂道:“本以为你这次回来,能有点长进,没想到,还是老样子!那吴王是在为陛下办事!陛下好不容易将他请过来,让他负责改制的事情,有小人作祟,那就除掉小人,继续办事,怎么可以因为私人的恩怨就耽误陛下的大事呢?!”
就连卢他之,此刻也是点头附和。
张不疑却愤怒的看着面前这些逆贼,用手指着他们,骂道:“你们都是一群不忠的奸贼!陛下的大事,难道我们就不能为他做吗?非要一个外王来做?这人以下犯上,就是处死他都足够了!怎么还能帮着他做事呢!
非要除掉他不可!”
“左相...您再说这样要谋反诸侯王的言论,我可就要请您前往廷尉了!”
宣莫如提醒道。
刚才那还比较和睦的场面,此刻忽然大变,太仆急忙开口劝和,“大家都是陛下之臣,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张不疑咬着牙,丝毫不退让。
“我不管你们怎么去做,反正只要我活着,左相府就不会跟刘恒同流合污!
”
宴席不欢而散,众人愤怒的离开了这里。
走出了府邸,卢他之有些不悦的说道:“早就听说了张左相的为人,还以为是刻意抹黑,今日看来,那些传闻都过于收敛了,从未见过左相这样的人...”
几个人深以为然,陆贾长叹了一声,“这厮的到来,是好事,也是坏事,趁着这厮将那些宵小震慑住了,我们还是尽快与御史府商谈改制的事情吧...若是拖得久了,说不得这厮就要掺和进来,怎么说也是国相,他铁了心的反对,我们就无法成事...”
“吴王既然已经服软,那我们就顺着他和好便是,改制之后,也轮不到那些奸贼来填补空缺了...”
几个人商谈好了,这才各自返回。
而在相府内,张不疑平静的吃着面前的果子,半眯着双眼,事情办妥了,有自己这个激进派在,这些人就要开始求稳了,好在自己扮演这种激进的角色也是没有一点压力,完全可以本色出演,连栾布和陆贾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当陆贾来到了御史府的时候,刘恒亲自领着官员们出来迎接。
陆贾笑呵呵的回了礼,两人走进了书房内。
“我先前对您若是有不敬的地方,还请您宽恕...我实在是...”
刘恒低着头,一脸的委屈和无奈。
陆贾长叹了一声,“其实这跟您没有关系,是因为陛下太过强势,那些平日里不敢言语的奸贼在看到您后仿佛找到了机会,都冒出头来,这才引发了一些不快,您这个模样,倒是让我有些愧疚...请您也不要怪罪我的无礼。”
光是看着他的模样,陆贾就能猜到张不疑将他逼迫到什么份了,这诸侯王也可怜啊。
刘恒此刻擦了擦自己的汗水,也跟着长叹了一声,“就是那张左相...”
“唉,您不要在意,左相这个人,向来都是这样的,过去是这样,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若是您再遇到他的刁难,您就直接上奏给太后,不要再理会他了,不瞒您,我方才就是从他那边回来的,就是想要提醒您,千万要当心这个张不疑,我看他,不只是想要驱赶你出皇宫,还有想谋害您的意思,当然,我并非离间,只是让您提防。”
安抚好了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陆贾方才与他说起了改制的事情。
“尚书,门下,中书...是这三个对吗?”
“按着您的说法,这个中书省是掌管机要、发布政令的机构,就像如今的中书令?但是是扩增之后的中书令?这个门下是侍从皇帝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对,对应的是如今的侍中,当然也是个加强了的侍中,至于尚书,主张天下诸府,那这尚书的头,应该就是对应了国相吧?一个负责下达诏令,一个负责在君王身边拟定政策,一个负责直接执行...这三个部门的首领就是新的三公了??”
刘恒点着头,“我与陛下商谈,陛下认为在尚书麾下设立六部,分别管理天下诸事,庙堂官员皆挂名三省之下,以六部为两千石,六部之下再进行细分...整合当今的不同政务,使得各司其职...”
陆贾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抵触,认真的听着刘恒的话,反复的沉思,询问,刘恒也是认真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