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沉默了许久。
因为,他也是大汉的官员。
刘长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急忙解释道“这些人的奏章,朕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若是下雨干旱的事情素告也就算了,连最近的瓜果好吃他们都要禀告,而且还不给朕送一些,不给朕送,朕怎么知道有多好吃呢”
“还有清河的那个郡守召嘉,他每个月都要发三次书信来跟朕问好,朕不许他问好,他都不听,陇西郡守魏邀也是个疯的,每天给朕禀告盗贼情况,就是他母的不去剿匪,等着朕过去帮他剿匪吗!”
“最离谱的就是滇国的竖子柴奇,他跟朕就没有成功对上过话,每次朕跟他的书信都是各说各的,完全没有任何有交集的地方!”
“您必须要给朕重新组一个内朝了,再这么下去,要么是朕逃离长安,再也不看奏章,要么就是将这些人通通斩首......”
刘长烦躁的揪着头发,陈平却轻轻一笑,这都是刘长的报应啊,当初刘长刚刚处置奏章的时候,因为郡县还不多,压力不够大,规格也没有完全成型,因此是他来折磨各地的郡守,到张苍时期,大汉各个方面的制度都已经完整,而且地方郡县数量暴增,官员人数激增,处理的政务也是越来越多,奏章顿时就变成了雪花,是当初的十几倍。
在这种情况下,刘长就没有时日再漫不经心的调戏地方官员了,轮到地方官员开始折磨他了。这些奏章里,当然也有重要内容,又不能不看。
“陛下啊,处置奏章,这是皇帝之职责,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陈平没有笑的很明显,可从他那慢悠悠的给自己倒茶的行为里,刘长还是看出了他的幸灾乐祸,这让刘长很是委屈,自己向来是以真心来对待陈侯,这些年来,对他格外的尊重,将他当作自己的长辈一般对待,他此刻居然还幸灾乐祸,对自己保有如此之大的恶意!
当真是令人心寒啊。
早知道,就不该带上鸡来看望他。
好在,刘长并非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很是干脆的坐在了陈平的面前,直接将陈平给自己倒的茶一把夺走,陈平大惊,来不及劝阻,茶水就进了刘长的口,长安的众人都知道,想要好茶,得在陈平家里去找,其实吃茶在此刻也并非是那么的流行,唐国和陇西等地区是最爱吃茶的。
中原地区吃茶的反而是要少一些,也不知为什么。而陈平作为一个中原人,却也酷爱吃茶。
刘长吃了一口,可随即就给喷了出来。
他吐着舌头,面色痛苦,恨不得用手将舌头再刮几次,“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茶”
陈平皱着眉头,一把将盏夺了回去,语气不悦的说道:“鸩酒!”
“真酒这是假酒吧!”
文化水平相对不高的刘长,并不能接到陈平的梗。
刘长回味了片刻,再次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陈平,心里却已经了然,那不是茶,那是纯粹的药,也不知混杂了多少的药物,味道极苦,简直是难以下咽,而陈平却能一脸享受的将其吃掉。
这个时代的茶不是喝的,大多都是粘稠状,是吃的。“这是医者所开,疼痛时可稍作遇制。”
陈平还是解释了一句。刘长却沉默住了。
“所以说......每次您在商谈大事的时候,解决难题的时候,其实都是忍着病痛,不是在悠闲的吃茶,而是在痛苦之中吃药”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陈平说着,询问道:“这看人,向来是陛下最为擅长的,何以又问我呢莫不是无法确定”
刘长沉默了许久,摇着头,“无碍,这些事不急,这食货府的事情,还是由贾谊来操办吧,您就在府内休息。”
陈平善计,每次他说话,总是令人多想,比如现在,若是刘长是个
多心的,就会怀疑陈平是不是故意让自己觉得他病重,好躲过这些麻烦事,可刘长并不愿意细想,他倒宁愿是如此。
刘长伸出手来,一把将陈恢抓住,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长安城内的小娃娃们,对刘长都是比较惧怕的,毕竟,孩子们只能是以外貌来辨别好坏,而刘长长得又比较凶,压迫感极强,在刘长怀里,这竖子也是极为的乖巧,刘长揉了揉他的头,恐吓道:“可不许惹你大父生气啊,否则我是要揍你的!”
“我知道。”
刘长笑了笑,方才问道“仲父,食货府的事情,您做的极为出色,这还不到一年的时日里,您是把能做到的都给做了,我听间,您还下令给贾谊,让他准备筹办商报厉害啊,如今朕外出,道路都拥挤的无法前进,商贾极多,各地的物资都是足够的,有钱就能买到”
“想起来,仲父大功,我还不曾赏赐过呢。”
“您是五千户的曲逆侯......”
刘长沉思了片刻,随即说道:“曲逆侯有大功,增五千户。”
年幼的陈恢也不知道这个任命代表着什么,只是开心的大叫着,纵然是向来冷静的陈平,此刻也是有些惊讶,他原本的食邑才五千户,这是直接双倍赠与,他又没有什么军功,在战场上杀了对方的王,才能得到五千户,例如夏侯婴,就是因为亲自杀死了稽粥而加封了四千三百户。
夏侯灶都开心坏了,败家的夏侯生终于有出息了,又给我挣了四千户食邑!
“隆下......这......”
“哈哈哈,领着便是,这是您应得的,大汉之相,没有个万户说不过去!”陈平也不矫情,看到陛下坚持,也就领命了。
刘长也不再说奏章的事情,陪陈平说了许久的话,这才乐呵呵的离开了这里,回到了皇宫,刘长以最快的时日叫来了夏无且,夏无且此刻因为医家的设立而地位大增,脸色都好了很多,感觉他还能活很久很久。
“你带上最好的两位太医,住到曲逆侯的家里。”
“啊”
“陛下,已经有一人常常在曲逆候府了,若是要住进去,怕是他不肯......”
“他若是不肯,就将他隔壁的府买下来,住进去!”
夏无且只好称是,刘长强硬的说道:“不惜一切,给我治好曲逆侯,若是他出了事,呵...你是知道的。”
“臣知道了......”
吕禄在忙碌,陪在刘长身边的人是李广,在夏无且离开之后,李广开口说道“陛下,因疾病而牵连医者,非贤君之所为啊.....”
“朕知道,朕只是警告一下他们,你不知道,这些太医给那些大臣们治病的时候,是非常拘束的,尤其是面对那些大彻侯,宁愿让对方不治身亡,也不愿意对方吃了自己的药后死亡都是害怕受到牵连,朕这么说他们就只能全力救治..不再惧怕受到牵连,反正治不好也是死......”
“你啊,各方面都是很好的,力气大,有胆魄,就是太过稚嫩,想问题还是太简单,轻视那些你以为的小人,将事情想的太简单,可以成为很好的将军,却不能成为合格的统帅,你看看我老师,每次开战之前,都会将所有的事情想清楚,做出多个方案,不断的变换,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慢慢学着吧,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你能在身毒发挥出大作用来。”
刘长对这位抱以厚望的年轻郎中如此说道。
这可是他亲自给刘安挑选出来的日后大将,他比周亚夫要年轻的多,在周亚夫达到韩信的地位的时候,他应该能达到如今周亚夫的地位吧
......
迎着落日的余晖,商队正在缓缓前进。
这一支商队的规模
极其庞大,前后都是看不到头的,有马匹,骡子,甚至是骆驼,各种不同的车排成了长龙,这就是大汉派往西域的第一支大规模商队,如今商队终于是到达了河西,商队赶路,自然是要比斥候要慢了很多,走了许久,才勉强来到了这里。
好在商队里的商贾们都是有着贸易经验的,有很多的准备,这一路走来,消耗倒是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大。
平阳侯曹窋此刻就坐在马车上,他跟这些商贾们不同,他没有过如此漫长的赶路体验,这真的是险些要了他的老命,他再一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跳望着远处,眼里满是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