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张不疑问道:“你说,最先能察觉到奸吏的是谁呢?”
“自然是百姓。”
季布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对,就是百姓,我听闻,在周朝,司外设肺石,民有冤,则鼓此石,官不纠,立石三日,有士过问。”
“你说,若是我们让百姓可以直接上书与皇宫状告官吏,或者专门设立一个机构,负责这类的事情,是否会比增加监察官吏的数量要有用的多呢?”
季布抚摸着胡须,沉思了许久,“你的意思是设立进善旌,诽谤木,敢谏鼓?”
“尧舜之时那简陋的办法,岂能运用在当今呢?”
“不过可以借鉴这一套做法...我觉得,可以设立一个府,就叫叩阍府,改公车司马之职来负责。”
“在郡安排叩阍吏,不与地方官吏往来,只与民,民有冤则寻之,官吏不得查看,直接送往叩阍府...以往的监察,乃是官监察官,不妨换个思路,使得民监察之,大汉的官吏少,疆域大,可大汉的疆域上,却都是百姓啊...如今有邸报,我们可以连续的用邸报告知这件事,让各地官吏将此事宣讲与百姓....”
“即使百姓不敢上书,那地方官吏得知这件事,心里多少也会惧怕,不敢肆意欺压....”
季布迅速与张不疑开始商谈这件事,从官吏的规模问题,俸禄问题,受理桉件的过程,如何辨别,如何处置等等。
季布有些狐疑的问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方才朝议的时候没有告知陛下呢?”
张不疑不屑的说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敢冒然告知陛下呢?陛下爱民,但凡听到百姓的事情,就会非常的急切,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要陛下背负了恶名?这不可,还是得有了把握,有了具体的施行办法之后,再由你来推行,如此一来,哪怕是出了过错,那也是你或者我的问题,而不必陛下来承担....”
“这种事情,你倒是想的很周全....”
“不可不周全!
”
“这是陛下爱民之举,可万万不能有错!”
张不疑每次说起陛下两个字的时候,语气甚至都会加重,神色都有些狂热,季布摇了摇头,“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
送走了张不疑,季布的门客笑着说道:“张公乃贤臣也。”
季布却摇着头,“他是不是贤臣,全看陛下是不是贤君,如今陛下爱民,他就能出爱民之策,若是陛下想要做害民之举,这厮也绝对会继续献策,他非为国,非为民,只为陛下一人耳。”
“况且,这厮还年轻,只能希望陛下不会改变,继续保持那赤子之心,仁义之心,否则,这厮将会成为天下最大的祸害啊....”
“你现在就将御史府官吏都叫过来....一同商谈这件事!”
“唯!
”
.........
“老师啊,我们推行重农之策,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了,这为什么还是没有什么成效啊??这天下百姓还是吃不饱啊?”
刘长忧心忡忡的坐在张苍的身边,满脸的愁苦。
张苍抿了抿嘴,“陛下...臣担任国相方三月...三月之内,若是就能让天下人都吃饱饭,那臣就不当国相,去蓬来岛做仙人去了。”
“那朕还需要等多久啊?”
“三十年。”
“这还是在诸多政策没有出现纰漏,全部顺利进行的情况下,若是出了什么事,只会更久。”
刘长摇了摇头,又问道:“那朕想出来的这个徒民实边之策?”
“非常不错,臣这就开始具体施行。”
张苍认真的说道:“若是一年之内能办好屯田的事情,能节省四百万石的粮食消耗,如今的粮食出产还能提升一倍有余,若是能推行实边,短期内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十年之内,就能让大汉多出几个重要的粮仓....尚方的诸多新机械,已经在各地推广,尤其是纺车,大量的纺车送往民间。”
“臣在长安,邯郸,晋阳,彭城等县城修建了水力纺车厂,招募了大量的民妇做工。”
“纺车的价格已经是中人之家所能承担的,接下来,臣会想办法提升原材料的价格,使得底层种桑之家也能得利,起码,陛下不必担心百姓无衣可穿了....”
“这三月内,各国所积攒的两万三千台纺车全部投入民间。”
“在关中就修建了水车超过八十架,各国总计制造了一万三千具踏耕犁...也在大批的投放民间...”
“臣放出了大量的铁具,打压了铁具价格,之后还会继续打压,宁愿亏本,也要让百姓们用得起。”
“另外,所研发出的架田技术,还有齐混藩技术都已经推广到各国,让他们进行效彷。”
“按着臣如今的计算,明年的这个时候,大汉的粮产能达到今年的三倍!
”
“三倍???”
刘长目瞪口呆,又急忙问道:“那若是要让天下人都吃饱饭,需要如今粮产的多少倍呢??”
张苍抿了抿嘴,“陛下,这不好计算,陛下安心等着便是。”
刘长却咧嘴笑了起来,他摇着头,“老师休要瞒我,听闻您在府中纠结了一大批善数之人,整日计算,他人说算不出来朕还相信,说您计算不出来,朕是不相信的,您连各地的收支情况都算的明明白白的,还帮着廷尉抓住了三十多位贪墨税赋的地方大官,还有什么是您算不出来的呢?”
这位以数学来治国的大老,将数学运用在大汉的方方面面,从人口统计,到生产统计,税赋统计,对如今的大汉做出了一个非常详细的评估,各方面的资料一眼就能看的清楚,令人震撼。
张苍迟疑了片刻,说道:“若是要吃饱,就得增加粮食产量,而增加粮食产量,又需要大量的人力,人是需要吃粮食的....三十年后,若是大汉的粮食产出能达到如今的四十七倍,天下的百姓就能吃饱饭了。”
“四十七倍....”
刘长呢喃着这个数字。
张苍不敢说,就是怕这个竖子会被吓到,看到刘长直接懵了,他又解释道:“其实尚方的一些东西能瞬间让粮食产量翻倍,倒是不必那么在意.....”
“哈哈哈哈”
刘长仰头大笑。
“朕还以为要多少呢,原来就只要四十七倍吗?”
“师父,我们一年增加了两倍,只需要二十余年就能成啊!”
刘长满脸的笑容,极为自信的看着张苍。
那几乎要从他身上溢出来的强大的自信感顿时也感染了张苍,张苍也抚摸着胡须,笑了起来,“是啊,何况我们如今已经完成了两倍的数,只剩下四十五倍了!”
“我们师徒齐心协力,剩下的那四十五倍,迟早都能给他办喽!”
刘长捶着自己的手,认真的说道。
“对了,陛下,听闻您将抓来的外王带到皇宫里来羞辱??”
“啊?朕怎么会羞辱他们呢?我只是听从浮丘公的建议,在教化他们,帮着他们认识到自己的过错,改变自己的错误!”
........
廷尉大牢内,马韩王和扶余王看着面前的桉,开始怀疑人生。
五千字啊,道德经都没有五千字啊!
马韩王还好,马韩国的贵族都是接受中原教育,无论是雅言,还是文赋,都难不倒他,而扶余的这位,他是属于自学成才,文化水平就仅次于刘长,能说会写,但是会的不多。
马韩王已经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认错的话都已经写了出来,甚至几次反复的使用,可无论如何认错,如何后悔,就是凑不够这五千字。
扶余王看着自己那十几个字,满脸的绝望。
就这十几个字,他就已经把能说的给说完了,还能说什么呢??
扶余王绝望的丢下了笔。
“还是让陛下直接处死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