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失足感,让帕丁身体蜷曲了起来,双手护在了头部。他不知道露露娜卡这次又做了什么,但是这种像是脚下的木板被抽开后的下坠感,让他马上做了最合适的反应。万幸他并不是被套上绞索的犯人,手脚能自由活动,脖子上也没有绳索。
不过这下坠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可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帕丁感觉自己落在了平地上,双脚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他放下双手,将别在腰间的刀拔了出来。
眼前一片白雾,比刚才更浓,什么都看不见。可视范围只有几米,帕丁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盲人。如果说纯粹的黑暗让人心慌的话,那么纯净的白色也无法让人的感觉好得到哪里去,尤其是这种可疑的雾。
整个人下落后,看到的是如此景色,帕丁心里满是疑惑。身边没有奥尔加,没有朱利叶斯,更没有露露娜卡。他们四人应该是一起下落的,但是落地后,其余三人却不见了。现在这里只有帕丁一人。
不该是这样子才对的。帕丁环视着四周,但是这似乎没有意义。周围全都是浓雾,他什么都看不见,地上没有砖头砌成的圆形花纹,周围没有那些奇怪的建筑,看不到天空,更看不到太阳,身边也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和帕丁一起下落的其余三人,看到的是一样的景色的话,那么他们不应该走得太远才对。在这种地方,帕丁连距离感都失去了,这个地方到底是宽敞还是狭窄,他一无所知。
他现在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继续呆在这里一动不动,还是冒险走向雾里面去?或者说,现在其实他已经在雾中,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不知为何,现在帕丁的处境,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的心悸动了起来。那不是高昂感带来的激烈心跳,也不是恐惧让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这种感觉,是无力感。
帕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种时候,会产生这种感觉。是因为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看不到方向……看不到前路,自己才会变成这样吗?他自认自己不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人,那么到底是什么在影响着他?
这时候,帕丁眼前的雾出现了一条“线”。那条线将白雾一分为二,就像是拉开了白色的幕布一样。雾向两边移开,出现了帕丁根本没有预想到的东西。
在这样的雾里,而且还是在露露娜卡身边,不管出现怎样的情况,帕丁觉得自己都不会吃惊。但是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景象,还是令他感到难以置信。
白雾散去,出现在帕丁眼前的,是一排排的座位,由近到远、由高到低堆叠在一起。帕丁望向周围,不仅仅是眼前的雾消失了,刚才在他身边的雾似乎像是一种错觉,现在已经完全不见,只能见到无数的座位。而他自己站着的地方,被这些座位包围住,滴水不漏,似乎根本找不到离开的道路。
而且帕丁想离开,似乎也显得有点困难。在离帕丁最近的每个座位的前方,都站着一个高大的盔甲。这些盔甲密不透风,头盔和关节处都紧紧包裹住,让人无法判断那里面到底是一个人穿着盔甲、还是空的。
帕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样的场景中,到底这是白雾下的真实,还是雾带来的幻觉?很多事情都是不明朗的。但是他知道,这里作为一个审判庭来说,豪华得超乎他想象。
眼前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座位上坐着一些人,但是他们坐得很远,让帕丁看不真切。在那些盔甲后面的座位上隐约有人声,但是帕丁看不到人,因为盔甲挡住了他的视线。而帕丁,现在他所站的地方,自然不是舞台——这里更像是罪人该站的受审判席位。
帕丁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刀,发现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对他来说,刀终究不如剑顺手,但是失去了骑士的骄傲的他,实在不愿意再用剑。如今,他似乎连刀都失去了。这让他笑了出来,但是苦涩的味道怎么也无法散去。
现在他似乎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帕丁并不认为眼前的一切对他拥有什么善意,那些盔甲散发出来的杀意,还有等同于审判席和旁观席的位置上传来的窃窃私语,都让他没有任何安全感。
在帕丁正面的盔甲动了起来,在它旁边的两具盔甲同样动了起来,让席位出现在了帕丁面前。
两男一女坐在了帕丁的面前,帕丁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也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轻蔑、憎恨和愤怒。
“你随波逐流。”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传遍席间。
“你滥杀无辜。”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背信弃义。”又一个男人的声音。
三句话,像是三把刀子,插到了帕丁的胸膛。帕丁后退了几步,“你们是谁?”
“我们是审判者。”
“我们是法官。”
“我们是刽子手。”
“你们无权审判我!”帕丁喊道,“如果你们认为这能让我屈服的话……”
帕丁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无法说出来。在他眼前,那面目模糊的人,脸庞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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