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日,安潜农曾催促溪草履行承诺,两人约定三日答复。可这些天谢洛白的官邸鸡飞狗跳,他便一直没有打扰,这份得体,让溪草很是感激。
“已经安排了人去东印度,等电报一到,我就联系你。”
听了这句话,安潜农目中涌出激动。
“好,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和浮舟提出退婚。”
拒他说这句话时没有丝毫犹豫,可溪草还是紧盯他的双目,不错过他面上丝毫变幻。
“我想知道,安先生对姆妈除了知己之谊,有没有其余的倾慕之情”
前番谢夫人和他的默契对望,他目中的不舍被溪草捕捉到了。
安潜农愕然抬头,对上面前人幽湛的目光,那下意识要反驳出口的话,就顺时堵在了喉口。
“安先生不用急着回答我,等你考虑清楚了再说不迟。我和姑姑不同,我不会拿你的父母双亲威胁你,唯一的要求,只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说话间谢夫人去而复返,有些生气地表示寻了几个侍从,都告知宴桌的座位已经固定了,无法调整。
这个结果溪草并不意外,帖子是沈督军下的,对前妻的情事又素然反对,怎么可能给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的机会。
眼看喜宴即将开席,安潜农也趁势离开。谢夫人依依不舍和他告别,溪草发现她自询座归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起初还以为是因为安潜农,哪知谢夫人忍了再忍却道。
“溪草,一会若听到什么闲话,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溪草就知道刚刚谢夫人定是听到旁人嚼舌根了。
不说溪草从前就是不畏人言的脾性,现下更是知晓了谢洛白的心意,她从内心都每一个毛孔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别说是非卦,就算董怜本人来她面前叫板,也无法撼动她分毫。
“姆妈,既是闲话,那听它们干嘛?我既能主动把董怜纳入官邸,就有本事让二爷回心转意!”
谢夫人看儿媳眉目沉稳,面上没有半点失望忿色,宽慰的同时越发憎恶谢洛白。若不是那个孽子作妖,她好好的儿媳只消专心待产,何苦分神操累这些?
仿佛是感受到母亲的不快,谢洛白打了一个寒颤。
他借着抬酒和人觥筹交错的
当口,余光从琥珀色的酒液中望向了谢夫人和溪草的方向。只消看到她们安安静静地在那坐着,他内心的所有烦恼都消失无踪。
忆起溪草昨夜向他表达了楼奉彰兴许会扣留沈督军在淮城的担忧,谢洛白微眯双眼,向自己的父亲走去。
此时,沈督军和向氏兄弟并沈洛晴正簇拥着几个人走向席宴,为首的正是总统楼奉彰,而他旁边的,照例是与其形影不离的拜把子兄弟陆军总长展锦荣。
见谢洛白过来,楼奉彰赞了句后生可畏,又笑着向他道喜,恭喜他红袖添香,再觅佳人。末了偏头对沈督军道。
“这才是男儿该有的态度,元煊就是死脑筋,若他有洛白一半想得开,我也不用这样操心了。”
男人的风流是佳话,更何况楼总统自己有着十五房姨太太而独子楼元煊痴恋沈溪草已是公开的事实,楼奉彰曾试图劝说他迎娶展若男为妻,可儿子就是冥顽不灵。哪像人家谢洛白,到手了也就丢开了,这才像成大事的人。
沈督军却丝毫不想展开这个话题,溪草来自花楼,而董怜又是燕京、淮城二地流莺翘楚,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旁人议论,是不是谢洛白好那一口。
然溪草好歹名门出生,且翻云覆雨的本事让外人折服可董怜除了色相,毫无可取之处。谢洛白现下却对她执迷不悟,闹得满城风云,沈督军无法理解的同时,觉得脸面都没了。
“男人能平衡妻妾那是本事,可这小子闹得家宅不宁,没有金刚钻就别去揽瓷器活,以后有他吃不完兜着走的时候。”
楼奉彰和展锦荣哈哈大笑,大道“沈兄幽默”而一直沉默的沈洛晴更加沉默了。
在雍州假孕事件暴露后,她亲见父亲对姆妈的大发雷霆。沈洛晴当时就在想,爸爸一定很后悔遵从了祖母的安排,娶了不爱的女人。现在看来岂止是后悔,那是插在沈督军心口的一根刺,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伤痛。
兴许是注意到妻子的低落,向咏育低头询问沈洛晴是否累了,这一个画面被几人当场抓包,连连调侃新婚夫妇。向咏育主动提出自罚三杯,才把这件事在嬉笑的气氛中带过。
伴随楼奉彰在主位上落座,以新人为首的众人一一向总统并陆军总长敬酒,楼总统打发走一对新人,邀请沈家父子与他同桌。
一顿推杯换盏,楼奉彰带着醉意道。
“听说沈兄明日就启程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沈兄能不能再耽搁几日?”
沈督军反应也快。
“怕是要让总统失望了中老太太独自过年已经积存了好些意见,说如果再不回去,怕是雍州的家门在哪里都认不出了,否则我们也不会这般仓促让洛晴举办婚礼,还好咏育理解,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沈家的女儿是多有迫嫁啊。”
一句俏皮的话,似乎让楼奉彰改变了主意。
他哈哈一笑,给父子二人空了的杯子添酒,忽然发现手中酒壶空了,侍从正要拿去加满,楼奉彰却一副不胜酒力的形容起将起来,表示要去外散步解酒。
客人醉酒,岂能把对方单独撇下,沈督军忙扶住脚步虚浮的楼奉彰。
谢洛白正想跟上去,展锦荣却主动和他聊起淮城政局,这一下,倒不好走开了。
却说沈督军和楼奉彰绕过花开富贵的巨幅屏风,通过侍从左右拉开的雕花木门走到外间,被冷冽的风一吹,楼奉彰迷离的神色总算恢复了几丝清醒。
“沈兄听我说完再考虑不迟。”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沈督军目光一瞬紧凝。
楼奉彰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对他的戒备感到好笑。
“现在东北局势日益紧张,日本人对我华夏狼子野心,唯有举全国之力才能与之抗衡。先前的联合抗日初见成效,可在某些方面,华夏四分五裂,各方力量为了自身,多少保留,不利于军力调配。各地军阀中,以雄踞雍州的沈兄,还有驻扎江南的谢大帅实力为最。关于谢大帅,我曾多次力邀他见面谈判,可惜至今未成行,很是遗憾。”
楼奉彰顿了一顿。
“而现在,我借令爱婚礼宴间,想和沈兄郑重重议南北统一一事。若是沈兄同意,我愿退位让贤,支持沈兄坐上总统位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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