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
号称天下第一雄关。
在绵延万里的长城最东端。
北倚崇山,南临大海,登临于城楼之上,极目四眺,天工人力共同铸就的雄壮景色,冲撞而来,让人心神震撼。
蓟辽督师王之臣,此时便在城楼之上视察。
他走几步就停下来,向外望去。
似乎想以雄浑苍茫的景色来冲淡心中的郁闷。
但效果却不怎么样,甚至反而扩大了他的心中的悲凉之感。
两个多月前他接到朝廷调令,从宁远回到山海关,等候袁崇焕来交接督师事务。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等于已经被革职。
只要袁崇焕一到,他就得灰溜溜回京。
下一步等着他的,回籍听勘便算得上从宽发落了。
说不定还要被扣上个阉党余孽的脏帽子,被列入逆案名单,一辈子都无法抬头见人。
王之臣的老家是陕西潼关卫,这是一个军事卫所。
卫中的居民其实多是明初驻扎此地的卫所士兵演变而来。
王之臣的家族自然也不例外。
他能一路升迁到兵部尚书督师经略这个级别,已经可算得上潼关卫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了。
本来是注定要进入乡贤传中的。
同乡里,能勉强和他相比的,大概也只有盛讷、盛以弘这对父子。(这对父子也是奇葩,本来应该是世袭潼关卫指挥使武职,却偏偏考中进士,当了文官)
王之臣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还是生员时,当时的潼关卫指挥使李文焕见他的情形。
李文焕和他交谈几句,听了他对边防军事的见解,大为惊奇,觉得他绝非普通儒生可比,以国士期许。
他也为此大受激励,力求不辜负李文焕对他的期望。
后来也确实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了大明抗击夷虏的第一线高官的位置。
谁知阴差阳错,现在他却要背上阉党的黑锅。
一想到这事情,他心中就愤懑无比。
这实在是冤!
他算什么阉党?
最开始奏疏里把他放在辽东经略候选人的位置,还是东林系的孙承宗。
他是凭自己的才干功绩,实实在在的作为,才成为蓟辽督师。
天启六年、七年他也确实在一些奏疏里拍了魏忠贤的几句马屁。
但那不过是当时还在官场,还想要做实事的官员都免不了的套话。
除了毛文龙这个铁头汉能硬是对魏忠贤只字不提,此外的边臣边将还有谁能例外?
王之臣自问比起袁崇焕来,也并没有格外讨好魏忠贤。
袁崇焕不但多次主动肉麻阿谀魏忠贤。
甚至和阎鸣泰一起申请给魏忠贤立生祠之类的事情都干了。
结果到头来袁崇焕不算阉党,反而他王之臣要归入阉党了?
这还有是非可言么?
无非就是天启七年,袁崇焕从辽东巡抚的位置上被换下来了。
而他王之臣还留在督师的位置上。
可袁崇焕被换下,那是因为他确实无能,不听朝廷节制。
擅自派喇嘛给老奴吊丧,和后金私通谈和都是大错。
而不是因为他不讨好魏忠贤。
王之臣想到和袁崇焕的矛盾,胸口就堵得很。
袁崇焕就是一个浑人。
侥幸守了宁远两天,就当成大功到处吹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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