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起了小米的头巾。她默默地跪在父亲的坟墓前,轻轻地擦拭着墓碑上灰尘。墓碑前那一捧百合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宽大的墨镜掩盖了她满眼的泪水。
这里躺着最疼爱她的人。每每想起父亲的离世,她满心的伤痛像汹涌的潮水,足以将她溺毙。还有无尽的懊悔,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无法动弹……
一旁的坟冢,立了一个空空的墓碑,上面一个字也没有。那捧百合花旁放了一枝垂涎欲滴的红玫瑰,娇艳芬芳,远远的似乎都能嗅到花的味道。小米拿着那枝玫瑰,起身走了过去。
她一言不发地把玫瑰轻轻放在无字墓碑前。人也慢慢地坐了下来。动作极慢地把脸贴在了那块冰冷的墓碑上,低声啜泣起来。
山上的气温很凉,风呼呼地吹着,嘶吼着,惊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小米。她抬头看了看天,只见黑云黑压压地压了过来,很快,就要变天了。她恋恋不舍地用脸蹭了蹭墓碑。踉跄着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幸好,和出租车司机谈妥了,司机还等在山下,否则么荒僻的地方要打车简直是不可能的。
小米才上了出租车,大雨就像倾盆一样哗哗地下了下来。路上一片迷蒙。小米呆呆地看着雨刷机械地晃动,思绪已经飘到了遥远的地方。
汇州,这里是父亲出生的地方,也是他长眠的地方。离小米现在生活的城市程川市,有大约十小时的车程。温鸣的出现,让她喘不过气来了,她需要来看看父亲,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有稍微的心灵放松。她的内心里,也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老尹很理解地给她批了休假。还好弟弟在家,有他照料母亲,她也放心。安排好这些,她几乎是一刻不停就赶了过来。
看望过父亲的小米,心情平静了很多。在逝去的生命面前,世间的纷纷扰扰在她眼里淡漠了。虽然每每看到那个人,她内心都会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可现在那种疼痛已经越来越麻木。也许终有一天,她总会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
汇州是个隶属程川的小县城。本来从山上回宾馆路程也不远。可大雨明显降低了车速。等小米从出租车上下来,天都擦黑了。
雨一直下,而且是保持着倾盆一般的流速。小米缩在宾馆里,看着打在窗户上那流水一般的雨。心里暗暗庆幸,在这种暴雨天,没有在外奔波,呆在室内,而且还有吃的,这也是种幸福吧。
小米看着方便面盒那冉冉冒起的热气,父亲的话就在这种场景下浮现在了脑中:“人的一生,就是一个括号,生是左括号,死是右括号。而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往括号里填空。快乐也是自己,难过也是自己,那何不笑呵呵地面对一切呢?”她想到这里,微微笑了。
虽然换了环境,可那哗哗的雨声,对小米来说倒像是催眠曲。她睡得很香甜。如果不是老尹清晨的那个电话,她估计能睡到自然醒。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五点半。她睡眼惺忪的声音充满了未清醒的懵懂:“喂?”
老尹的声音很急:“小米啊,你还在汇州吗?一切都还好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小米能感到电话那端的老尹似乎舒了口气:“小米,汇州淮江江水倒灌……”
小米从床上一跃而起,手机凑在耳朵上,人已经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动静。外面黑魆魆的,只听到那雨水哗哗地击打的声音。
她不禁失笑,真是睡糊涂了,淮江离县城有不远的距离,她怎么可能看到江水倒灌的场景!电话里的老尹还自顾自的说着:“离汇州最近的摄影记者正在往受灾地点赶,不过估计一时半晌是赶不到了,你能不能结束休假,先出现场?”
对一贯敬业的小米来说,答案显而易见。三个小时后,她已经坐在了当地消防的冲锋舟上。她是市里第一个赶到的新闻记者。随着当地的消防官兵一起开赴现场,救援的官兵给了她很多的便利。
江水倒灌,淮江周围的村庄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灾害。放眼看去,水雾茫茫,一片汪洋。平常难得一见的大树的树梢,也就在水面上冒了个尖。整夜的暴雨,虽然天明时分雨慢慢小去,可似乎洪水的后劲才上来似的,兀自汹涌着。
小米听从了官兵们的吩咐,穿着救生衣和雨衣,出现场没有摄影也难不倒她,她不时地拍些照片,幸好有微博这玩意儿,估计当地的基站没有损坏,手机还有信号。她就用微博报道着实时情况。
刚开始还没到村民居住的地方的时候,她还有时间拍些景。可冲锋舟到了村子,村庄已经看不到了,只能看到露出水面的残檐断壁,上面还影影绰绰的有人挥舞着手,此时,救人成了第一要紧的事情。
随着消防大队长一声招呼,让先行去过南庄救援的人过来一个人,带着后续到达的救援部队熟悉一下情况。艾小米出现在了温鸣的面前。
头发兴许是沾了雨水的缘故,黑得让人感到不真实,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在额前,反而衬托得小米的脸色白如雪,那黑魆魆的眼睛,似乎都布满了雾气。她对上温鸣的目光,一楞,随即掩饰般大咧咧地啃着面包,挥舞着手,冲着和温鸣一起过来的摄影记者颔首,嘴里却和刚赶到的武警负责人说着话:“我刚从南庄回来!”面包屑扑哧扑哧地随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往下落。温鸣心里有种想上前抱住她的冲动,他生生克制了自己,转开了眼睛。
小米显然已经和先行赶到的消防官兵打成一片,官兵们也不客气,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小米爽快地带着后期到来的武警官兵,熟络地介绍着救援情况。几艘冲锋舟朝着南庄驶了过去。
水面上飘满了杂物,需要不断地用东西拨开才可前行。温鸣和赶过来的摄影师乘坐的是最后一艘冲锋舟,往前看去,只能看到小米乘坐的第一艘冲锋舟的轮廓。他心里有些暗暗懊悔,没有和她同乘一船。要知道,当他从微薄上看到小米的现场报道时,他才知道她没在程川市里。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灾区图片,他的心一凉,马上就带着人马,直奔汇州。哪知道见到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他难得地有了想掐死她的想法。
灾情紧急,容不得胡思乱想。他很快就投身到了报道和救援中去。那些爬到屋顶,很容易被找到的村民,已经被前期的救援人员接走了。他们现在就是要搜救那些被困在更不容易接近地方的村民。
一路过去,洪水造成的损坏让人触目惊心。整个村庄整整被淹没了大半个。余下的也就是些屋顶或者平层的较高部分。他们救下了一位抱着树干,冷得直哆嗦的老大爷,把一位卡在两幢平房的顶楼间的小伙子解救了下来……越进入到村庄里面,水里的东西越多,他们得小心翼翼地前行。
小米凭着她的记忆,指点着大家绕开一些地方,冲锋舟艰难地往村庄里滑行着。毛毛雨一直不咸不淡地飘着。虽然不大,却是很有杀伤力,很快,没穿雨衣的衣服都湿透了。
前方的冲锋舟忽然停住了。有人冲后面的船上的做了禁声的手势。
这回,静下来后大家都听到了一声像小猫一样的啼哭。似乎是个小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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