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喆这样的人,会纵着她,惯着她,但是一旦是他决定的事情,便只能按照他的决定去做,旁人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她不说话,他知道她在听,低头看着她安安静静的样子,心想她需要时间想清楚反省的,便扯开话题半是责备着: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动不动就哭?你这种性子,除了我,还有谁能忍受得了?”
……
两人下楼的时候,已经过十点了。
老一辈的人,习惯了早睡早起的生活,叶父用完早餐后便去了书房练字,而夏允时听说还在睡。
替叶家服务了将近二十年的保姆阿姨正在打扫厅子,看见两人下来,笑容可掬地告诉他们,早餐还在厨房热着,秦果果不好意思,自己起床这么晚,还让人伺候着。
再过一个小时差不多该是午饭的时间了,本想着跳过早餐这一顿,在黑着脸的叶喆监督下,勉强吃了一份三文治,喝了半杯牛奶,匆匆忙去花园找叶母。
这些年,叶母是越来越闲了,以前三个孩子还小,丈夫忙事业,她将全部时间与精神都花在打理家庭,私底下无数次叹息过,埋怨过。
但是,要维持家庭和睦不是一件易事,不管时代怎样进步下去,女人再有通天的本事,一旦组织了家庭,大多都要做好为家庭而牺牲的准备。
都说光阴似箭,苦恼的日子一下子就过了,现在丈夫正式退下来了,孩子也拉扯大了,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成就。
渐渐地,她也不用再为琐屑的家务忙碌,便开始摆弄起花花草草来,一来陶冶性情,二来算是一种寄托。
毕竟,习惯了从前忙碌的生活,闲下来,难免空虚,而且会产生很多不必要的想法的。
小小的温室里,光线充足,秦果果过去的时候,叶母正半抬手臂,挂起一盆吊兰,又摸到吊兰旁边一盆不知名的植物。
秦果果站好,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只是,不来,又觉得有点说不过去,迟凝两秒,她细细声唤了句,“妈。”
叶母嗯了一声,头也没转,直接叮咛,“剪刀给我一下。”
秦果果看了看两边,从左边的小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刀,恭恭敬敬递到她跟前。
叶母接过,动作驾轻就熟地几下咔喳,剪掉几片将黄的叶,叹口气,有些感慨,“你看,本来多好的花啊,让我养成这样,哎,我果然不是养花的人。”
这座温室是叶母两年前让人搭建的,那时候秦果果俨然已经是叶家的熟客了,并且深得叶母的心,叶母甚至拉着她看过温室的图纸,咨询过她的看法呢。
只是,一个见识不深的女孩,对温室构图能有什么见地?答案只有两个:好看或者不好看。
叶母的图纸是专门让国内一有名的设计师设计的,当然好看。
有钱人都有个通性,他们一旦觉得合心意的东西,不管合适不合适,价格高不高,最终都要实现。
不过叶家胜在地方大,庭院深,搭建一座小温室占不了多少地方,只是,就这么一处别具特色的小天地,不单止花费了令人咋舌的巨额,还需要花费很多的心机。
面前花花草草,叶母确实花了极大的心机,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付出了就有收获的。
譬如,眼前。
久久未听闻回应,叶母叹气。
所幸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了,她很快就释然,转过头,目光温和浅浅的在秦果果脸上打圈,“昨晚睡得好吗?”
秦果果以为她要说自己睡得太晚。以前她来叶家做客,叶母没少当着她面,数落叶立秋赖床的坏习惯,只是,叶立秋是她的女儿,母亲说教女儿,责怪中带着宠溺的味道,而她……
人人都说,婆媳的关系最难把握好,再容易相处的女人,再微不足道的小事,扯上这层敏感的关系,难免有摩擦。
自从身份转变之后,在叶母面前,秦果果时刻保持种不知所措的状态,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对不起,妈,我睡过头了。”低着头。
叶母扬扬眉,以前总觉得这孩子讲礼貌,懂规矩,可是,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她这样……会不会拘谨了些?
“吃早餐没?”
“吃了。”
“合胃口吗?”
“嗯。”
“呵呵,合你胃口就好,吃惯了梁嫂做的味道,我现在去外面吃什么都觉得不对味。”说到这里,目光停在秦果果身上,摇摇头。
“果果你还是太瘦了,我真搞不懂现在的女孩子,明明身无几两肉了,还口口声声喊着减肥,你千万别跟立秋那丫头学,你得多吃点才行。”
年轻人都讨厌长辈唠唠叨叨的,可是在秦果果心里,却觉得听长辈唠叨自己,是一种满满的幸福。
有多久没听见长辈唠叨自己了?
心里滑过一阵暖流,细细的,缓缓地,秦果果张开口,透着几分感动,“知道的,妈。”
叶母笑笑,这媳妇啊,乖巧安分过头了,这样一问一答下去没意思,说起叶立秋,她便迅速展开话题。
“最近立秋有跟你联系吗?”
“最近少了,好像很忙。”
大三时候吧,也就是秦果果和叶喆私下扯证的那段时间,叶立秋突然提出要出国留学,让所有人大吓一跳。
女儿虽然调皮,但是自小就没离开过家,不像儿子,被他父亲一手教大,独立得很,叶母自然不舍得,但在管教孩子这方面,叶父一直是开明的。
他赞成孩子多出去外面的世界走走,多见识一下。
叶立秋学习方面本来就勉勉强强,不是她没努力过,而是努力了,争取了,愣是看不见成绩,这点大家有目共睹,不仅叶父叶母,连学校导师都无不扼腕。
平时多聪明的一个女孩,对很多问题一点就通,怎么就是学习成绩提不上去呢?屡次一到考试,就无条件栽倒。
也许国内的应试教育不合适她,说不定外国的氛围能让她正常发挥。
这一点,叶喆跟叶父站到一致的立场上。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叶家人决定送叶立秋出国。
刚出国那两个月,叶立秋没少给家里打电话,内容大都是埋怨学校吃住不及家里好,加上第一次跟家人分开,去到这么远的地方,难免有思乡情结。
这个时候,人的神经最脆弱,稍微一句话,一点事情,都能挑起情绪泛滥。
只要电话是叶母接的,母女俩总能在接通电话的第一时间,压抑着思念哭哭啼啼,心酸得叶父看不过眼。
哪有女儿才出国一个月,母亲就急着喊她回来的?
一个劲地摇头说叶母慈母多败儿,直接抢过电话,本要命令女儿不要给叶家丢脸,不管如何她都要坚持下去!
叶立秋算幸福的了,别的留学生过去,还得勤工俭学,而她过去那边什么都有人替她安排好,虽然,叶父有心为之,没有给她多余的零花钱。
可是亲耳听闻叶立秋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当年叱咤商场的老人狠不下心了,差点当下就犯了跟叶母同样的错误,幸好叶喆下班回来,见气氛不对,很自然地接过电话。
兄妹俩平日感情最好,对象是叶父时,叶立秋还怯怯地不敢开口说要回家,当听见一直对自己疼爱有爱的哥哥的声音,全然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喊着要回家。
身边叶母同样泪光闪闪的模样,叶父则是半懊恼半埋怨自己的表情,叶喆皱了下眉头,拿着话筒默默走到一旁,鼓励几句,果断挂电话。
可以说,叶立秋之所以没有回国,全赖于叶喆当日的狠心。
叶立秋好歹算是争气的,没有因为一时的不习惯于寂寞选择逃回国,只是后来,她越来越少往家里打电话,直到最近,几乎是电话都没一通。
秦果果回想上一次联系,补充了句,“好像要应付什么考试。”
“国外哪来这么多试要考?上一次打电话她,她也说要考试了,才没说几句,就急急忙挂电话,整日忙这忙那,都不知道熬成什么样子了!难怪允时要跑回来……”叶母嘀咕。
秦果果笑,“哪里的学业都沉重的,熬到毕业就好。”
这句话提醒了叶母,她看到秦果果脸上,“果果,你跟立秋同年,算起来是这学期毕业了吧?”
这话是明知故问,秦果果知道叶母有话要说,顺着她话点了下头。
心里琢磨着一件事情很久,叶母沉吟一下,就开口了。
“其实呢,当初喆突然拉你到我和老头子面前,说你们已经登记注册成夫妻了,我心里是多少有点不高兴的。”
“你想,有多少父母听见自己儿子一声不吭地,便自动主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领证了,会满心欢喜接受的?尽管那时候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丫头。但是,这件事上,你俩先斩后奏,擅自做的决定,我跟你爸都不能接受。只是后来我又了解到,这事不怪你,完全就是喆的意思”
“妈……”秦果果不知道叶母为什么突然讲这些,张开口想要告诉她,自己是事前就知道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跟他约定好了,登记注册,只做法律上的夫妻,她帮他堵住全部亲戚的嘴巴,而他……
想起私底下的交换条件,秦果果神色晃动的瞬间,叶母截住她的话。
“果果,你不用替他说话,儿子是我生的,我知道他的脾气,他这人死犟,认准了那样东西就是那样东西,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仓促领证,这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也过去了,我不会过问,可是,不管怎么说,这领证的事情,他单方面犟没用,总得你点头肯签字了,人家才给你盖章吧?”
“既然你肯跟他走到这一步,就算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惹你不高兴了,我还是希望,你能为了这头家,尽量让自己开心些,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你开心不开心,这辈子都会这样过去。”
秦果果静静地没有回话,叶母反过来握着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我也是女人,我明白做女人的苦,你们扯了证,却没摆上酒宴请亲友,这件事确实是喆跟我们叶家做得不厚道,这一年实在委屈你了……你们之前领了证,没摆酒,是因为你毕竟还在读书,现在你已经毕业了,也没有什么顾忌的了,我们干脆择个好日将酒席补上。”
“这事本来我是问过喆意见,让他先去征询下亲家母的意思,可他净是搪塞我,说忙,没时间走不开,试问工作能有人生大事重要吗?嗳,说到底,这孩子就是事业心太重,整日只顾着忙公司的事情……”
儿子永远是母亲心头一疙瘩,叶母数落起叶喆,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果果根本插不上话。
数落着数落着,突兀语气一转,扭转脸,睇到果果脸上,兴致勃勃地提议:
“说起来,自从上次见面,我都快整整一年没见过亲家母了呢,叶家很久没热闹过了,不如找个时间约她出来,我们就婚宴的事情聊聊?你觉得怎样?果果?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果果?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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