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被主人开垦出块药田,里面栽培了不少草药,正生机盎然的沐浴在月光下。
只见草药间隐蔽安插着根铜兽长管,泛着金属冷光显得格外瞩目。洪清荣毕竟没经手过农具的买卖行当,因此也瞧不出此物的作用。
“是掩饰成桶车排水口的通气管。”徐覆上前几步蹲在铜管边,伸手探查其周边干裂的土壤,并出言解释道。
洪清荣依旧站在药田边缘,并没有跟随徐覆进入中心:“看来下面有密室。”
此时俩人间隔足有两丈之远,徐覆啧了声便趴伏在地找起机关,身影也逐渐隐匿在摇曳的草药中。
“此地有古怪,你自己警惕些。”徐覆声音远远传来,猛听竟有些空旷之感。
药铺四面高墙而院内平坦,呈四面围合之势,此乃伏击的绝佳之地。
而洪清荣孤零零站在那里,如同明晃晃的活靶子般。想至此处,她干脆学徐覆直接蹲下,借昏暗月光和茂盛植被来掩盖自己行踪。
耳边只剩远处微弱悉数声,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甚至只剩烈风刮过药田的呼啸。整片空间如同幼时的梦魇,让洪清荣升起对虚幻的恐惧。
“徐覆?”她忍不住轻声试探性呼唤,可回应她的只有惨白月光与凄厉风声。
洪清荣眼前视线被斑驳草药挡住,这种虚实感让她极为不安。她在原地小心挪着脚尖,缓慢的变换着方位,克制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最终艰难转过身来,而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双沾有暗红液体的白布鞋。
方才自己身后,一直有人。
幸亏洪清荣自幼练武反应极快,那阵拳风险险擦过她的脸颊。在洪清荣劫后余生的连连后退之际,她还不忘顺手抽出盘在腰间软鞭,用尽全身力气向那人双眼处猛抽一鞭。
没办法,那人草草扫眼便知是多年体修,全身壮实又皮糙肉厚得很。软鞭不过是牛皮编织的练功玩应,就算抽在他身上也不会造成伤害。
壮汉被猛抽眼部竟只若无其事的眨下眼睛,随后他嘴里传出尖锐刺耳的磨牙声,并伴着嘶哑的嚎叫狂笑,显然是被方才洪清荣的手段所激怒。
洪清荣见此咬紧牙关不再恋战,而是使出全身力气转身逃跑。可身后那壮汉却戏耍猎物般,虽然时快时慢的追捕着她,却不给洪清荣寻到半丝逃出药铺的机会。
如今弄出这般响动,徐覆就算再迟钝也该有所察觉,可那片药田依旧是安详静谧。
洪清荣深吸口气调整气息,心思密切关注身后追逐的歹人,右手却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个铁锈色的药丸。这里面包裹着足以迷晕水牛的药粉,她经常放在怀中防身,却没想真能排上用场。
拼了!洪清荣并未把人往徐覆所在地引去,猛然回首把药丸向那壮汉额间飞射而去。只见那药丸被弹射到壮汉额头上,便迅速借力化散成青紫色烟雾,飘散缭绕在那人的口鼻四周。
谁料此等致幻迷药对那人竟也无用,他也不过是摇晃几下身躯而已,便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
这该死的体修,果真如传闻般刀枪不入药毒不侵,竟如此难缠得很!
此刻已经是躲不过去,两人之内不过咫尺间距。洪清荣甚至能看清壮汉赤红着双眼,与他嘴边淌出的口水渍。
此人竟然神智有异!洪清荣眼睁睁看着他抬起青筋暴起的拳头,夹裹着劲风往自己面门轰去。
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洪清荣猛然睁开眼睛,竟然见徐覆面无表情的站在面前,正用着衣袖蹭净沾有血迹的匕首。而那名壮汉早已被割断脖颈,山岳般的身躯瘫软倒地,再毫无半丝生气。
“好刀。”竟连体修人的身体都能轻易割破,洪清荣忍不出出声赞叹到。
“方才你若引他来我藏身之地,如今需死之人也要加上你。所以大可不必对我怀有感谢之情。”徐覆擦净匕首便把它收进刀鞘中,依旧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洪清荣本就没打算道谢,这是她刚才危急之际时,能为自己选择的最后生路。
如若不到万不得已之际,她绝不会主动暴露徐覆位置。
毕竟他从背后偷袭会轻松许多。洪清荣之所以敢豪赌徐覆不会袖手旁观,皆是因朝堂上两位皇子党争已然到剑拔弩张的时刻。
而她作为忠勇侯府的子嗣,若是这般被渡衣门牵连致死,想来其中定可大做文章。
洪清荣肯把命交给徐覆,并不是看重虚无缥缈的人性或是忠诚,毕竟利益总比品德牢靠许多。
原本郁葱草药田间出现了个方正深坑,就着月光可以看到里面曲折而下的楼梯。
“这么快就破解了机关?”密室大多极为隐匿难寻,破解其机关更是繁琐复杂。没想到徐覆竟身怀如此本事,洪清荣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不过是重力牵引装置而已,机关就在你当时蹲下的地方。”徐覆终于肯屈尊回头,面色古怪的扫了眼洪清荣。
怪不得那人宁可把后背暴露给徐覆这样的高手,也要率先除掉自己。
洪清荣被徐覆那古怪眼神盯得发毛,她忍不住心中暗骂,也不想想当初求自己来时的德行。
“我先下去。”终究是受不了徐覆的眼神,洪清荣便要率先进入密室中。谁料却被徐覆伸手拦下,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
密室内异常的潮湿和黑暗,两人默契的没有选择点燃灯火,只摸黑用脚尖探索着楼梯阶层,步步惊心的慢慢往下蹭去。
不知走多久,洪清荣眼前忽然有光亮起,原来狭窄的甬道也开阔起来。率先下来的徐覆显然已经摸透此处,墙壁上还有他新点亮的油灯。
只见他背对着洪清荣,蹲在地上正检查着什么,在没被他身躯遮挡的地方,露出了双沾满血迹的赤脚。
洪清荣见状不明所以,虽连忙迈开步伐来到徐覆身边。
“死亡时间尚短,甚至还没有僵硬。”徐覆伸手捞起尸体胳膊,便见那胳膊如八爪鱼般柔弱无骨,软肉般耷拉在他手里。徐覆扔掉胳膊站起身,用脚尖轻踢死者软糯的大腿:“下手极为利落娴熟,四肢皆被挑净了骨头。”
不知是恐惧还是怎的,洪清荣胃里泛起恶心几欲作呕,她强压下这股不适感。却见死者穿着渡衣门的青织金麒麟官服:“是你今日留下盯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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