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男孩的幻觉，他觉得面前的一幕有些熟悉，就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前的一个雨夜。

当时的路明非还是学院的通缉犯，带着师姐和芬格尔千里迢迢来到这座沿海小城寻找楚子航的踪迹，当时叔叔见自己的侄子这么出息，在小酒楼里面宴请了仕兰中学的校长教导主任等等，同来的还有他自己的同学。

当时的他替代了楚子航的位置，摇身一变成为了仕兰高中的扛把子，大名代代流传，无数小姑娘看向他眉目之中尽是秋水，正可谓是人生得意之时。

也就是那个晚上，小魔鬼给了自己一个选择题，要不要安于现状，还是继续走着这条众叛亲离看不到希望的道路。

当时的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因为得到往往意味着失去，他若是答应了，失去的东西要远远比得到的更重要。

如今呢？路明非看着女孩那白皙的面颊，很明显她今天特意画了淡妆，眼线也比平日了好看了许多。

但......还不够。

若是无牵无挂的路明非的话，也许如今就顺势说出那句‘我也喜欢你了吧’，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鸳鸯，日后也不愁吃喝过着无忧无虑的小日子，要是走到最后生了孩子还能给他们讲讲父母年轻时的爱情故事。

但他不是，身上究竟肩负着什么他心底明明白白，也是因此，很多时候要作出不得已的选择。

那句对不起，有一部分也是对自己说的。

女孩听到后微微一愣，却没出现路明非预料中的大哭一场，就像当时她在电影院里面看到赵孟华和陈雯雯表白似的，苏晓樯只是坐在椅子上微微笑着，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小声嘀咕着：“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路明非下意识问了出来。

“知道你不会答应呗。”小天女哼了一声：“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能看得上我，对吧，小路？”

“其实......有很多原因。”路明非努力想着话语去安慰身边的女孩，后者却豪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费劲了，说什么结果都已经成了定局，你越说我会越难受，还不如把这事忘了......”

“也对，不用死心是女孩子的特权。”路明非点了点头。

苏晓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看上哪个姑娘了？不如和我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只是一个我觉得很对不起的人，起码我要和她当面说一声对不起才行。”路明非吐了吐舌头。

“啧，看不出来啊，你还能把人家女孩的心伤了。”苏晓樯瞪大眼睛，又碰了碰男孩的肩膀：“告诉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帮你约出来。”

“她在国外。”路明非眼神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熄灭了，语气也颓废了许多。

“国......外？”苏晓樯愣了愣：“该不会就是夕阳的刻痕？”

“什么啊......夕阳的刻痕是我忽悠我小弟的，他还以为是个文艺女孩呢，成天喊着要线下见面线下见面，前一阵子还偷拿了叔叔的私房钱拜托我买机票去找人家。”

“然后呢？他真的去了？”

“当然被我跟叔叔检举揭发了，那天正好期末考试出成绩，家里面男女混合双打那叫一个惨烈。”路明非翻着眼皮想了想：“就是那次我和咱班男生去网吧通宵的那天，就是因为小胖子他在床上哀嚎的声音太大，我受不了才跑了的。”

“然后你还用夕阳的刻痕安慰人家？”苏晓樯顿时明白聊得火热是什么意思了。

“对啊，小胖子聊天的时候可有意思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像什么‘夕阳会不会留下刻痕我不知道，但你已经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你问我到没到家，傻瓜，没你的地方怎么能算是家’”路明非捂嘴也笑了出来：“我准备都给他截下图来，等着以后他三十岁结婚的时候做礼物送给他。”

“你好坏啊。”苏晓樯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捂着肚子，睫毛轻颤，看得男孩有些失神。

“不过，你这么对你小弟是不是不太好？”

“对他已经不错了，那小子原先偷我攒下来买MP4的钱买了对情侣MP3送给了别的姑娘。”路明非耸耸肩：“再说，总得让他知道社会险恶人心不古，万一傻乎乎走上社会被人家玩的北都找不到怎么办？”

“也对。”苏晓樯想了想小胖子的模样，无比赞同点了点头。

二人的声音慢慢冷寂，屋内的气氛也到了冰点，冻得路明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是换一个场景，路主席没准还能想出什么俏皮话缓和一下气氛，但屋内只有刚和自己表白失败的女孩的话......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原先他也被人当面表白过，不过那些女孩都是听到拒绝后抹着眼泪就跑走了，如今这场景他倒是第一次见。

路明非想了想，也有些庆幸苏晓樯没那么做，不然二人之间会一直隔着层朦胧障碍，说不定日后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竭尽脑汁，路明非刚想转移话题，却听女孩轻声说道：“把今天的事情都忘了吧，权当是做了个梦。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和我产生隔阂。”

“那当然了，不过，我收到了你的心意，这是不会忘记的。”路明非低下头慢慢说着：“但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显然男孩不会安慰人，此刻不提这件事明明是最好的选择，但他还是絮絮叨叨说了下去，声音也越来越低，直到一记手刀抽在了他的脑门上。

“疼。”路明非倒吸凉气，猛地抬起头，恰好与女孩微微红起来的双眼对视。

“你还知道疼，臭没良心的，还在这里反反复复说这些。”苏晓樯扯扯嘴角，捂着手，显然刚才没控制好力度有些疼。

路明非看着女孩许久，笑了出来：“你果然还是没有变，和我印象中的那个苏晓樯一样。”

“笨蛋，谁会在这种场合说这个啊，刚拒绝完我不怕我误会你？”

女孩起身，将椅子刺啦一声推进餐桌下，气哼哼向门外走去。

但她却在临出门的那一刻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桌前的那道身影，挤出满面笑容鞠了一躬大声喊道：‘谢谢你’，随而小跑了出去。

男孩凝视着手中被捏的没了模样的纸杯，许久过后长叹了一声。

他听见了女孩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