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世泰笑一声，不敢言，只是打手势，希望哥哥和马重僖的声音小一点，以免被磁侯听到，毕竟磁侯军令在先，不许任何人对牛成虎部有所议论，马重僖马世耀两人听了，没有再多言，但随着宁夏兵恶陆续经过，两人却忍不住，又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鄙夷之色---怪不得牛成虎投降，这样的军队，没有精气神，也根本没有战力，不要说秦军精锐，就是一般的官军，怕也是比不上。

同一时间，距离不远的角楼上，刘芳亮也正在仔细观察刚刚到达的宁夏兵，希望从军容军貌中，看出牛成虎军队真正的统率力和战斗力。

但只看了几队，刘芳亮就皱起了眉头--只从前几队看，牛成虎的军队和印象中的秦军精锐相去甚远，和他的期望也相去甚远，难道没有了孙传庭，秦军就不再是秦军，一切都不再是一切了吗？

想让这样的军队，先登榆林城，几乎不可能。

心中这么想，但刘芳亮脸上却一丝也没有表现出来，依然面带微笑，看着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宁夏兵。

“末将康元勋，末将孙志秀，参见磁侯~~”

牛成虎领着副镇康元勋和游击孙志秀拜见刘芳亮和营中一干高级将领，为他们两人混一个脸熟。

康元勋四十多岁，相貌平平，中等个子，黝黑的皮肤看上去像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而非一镇的副总兵，但说话声音醇厚，听着十分的舒服，牛成虎介绍两人，说康元勋跟随他多年，是他得力助手，孙志秀则是后起之秀，作战英勇，骑射双绝。

刘芳亮笑着点头，各赠两人一把好刀，以为赏赐。两人都是感谢。

此外，刘芳亮给牛成虎部补充了一些甲胄和兵器--连续数次攻城，闯军战死战伤极多，腾出了不少的甲胄和兵器，刘芳亮乐于做顺水推舟的人情，在笼络牛成虎的同时，也是希望万一用牛成虎做攻城先登，他能多发挥出一些战力。牛成虎万般感激，随后移驻北城。

“虽然尤振武顽固，但大家都是陕北子弟，乡里乡亲，我还是不愿意看着他自取灭亡，你可写书信给他，劝他归顺。”移驻前，刘芳亮对牛成虎说。

牛成虎抱拳：“是，只靠书信怕难以劝他，如不成，末将愿亲到城下劝说。”

“可，但千万小心，不要被城上人钻了空子。”

牛成虎道：“谢磁侯，末将会小心的。”完后抱拳一礼，向刘芳亮，也环环向马重僖顾君恩等人，随后翻身上马，领着牛一麟和令狐德，带兵往北城去了。

送牛成虎离开后，刘芳亮抬头看向榆林城，说道：“我军中大纛已换，牛成虎部又新到，不知城中的尤振武见了，会如何想？”

没有人能回答。

“禀磁侯，塘报到了~~”

哒哒哒。忽然听见马蹄声急促，一匹快马正往大营而来，马上骑士背后插着三角旗，正是送达塘报的塘马。

“快送上来！”刘芳亮精神一振，在攻破榆林之外，他最关心的另一件事就是大顺王东进山西的进展。

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一，北京城大风不止，提前三个世纪，卷起沙尘暴，白昼如夜，军心民心都是惊慌。有善卦者占卜得“风从乾起，主暴兵将至，城破人民无福”之结论，旋即被锦衣卫缉拿下狱。虽如此，仍不能安定人心，刀兵将至的传言在京师四起，人心惶惶。

正月初八，李自成自西安誓师，兵分三路渡过黄河。李自成、刘宗敏、谷英等统率中军主力，直扑平阳府，计划先取平阳府，然后再北上围攻太原府；另一路，由袁宗第统率，沿着黄河北岸行军，收取河南、山西两省交界的诸多州府，将顺军的领地彻底连成一片；最后还有一路偏师，由李过带领，从陕北葭州渡河，沿河邀击守渡明军，以绝太原之援。

今日正月十四，马上元宵节，三路进展极其顺利，各处明军或逃或降，闯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占领了大片土地。

刘芳亮看完，满脸是笑，随后将手中塘报递给顾君恩，然后一路传看，马重僖虽然不识字，但也装模作样的拿在手中端详。

随后，几个闯军快骑，举着三角小旗，开始沿着城下疾跑，同时冲着城头，不停的呼喊：“大顺王已经攻破了山西，正往北京进发，狗朝廷已经完了，你们还不快快投降~~”

“嗖嗖~”

“砰砰~”

城头有强弓射下，接着又有急铳响起，几个闯军快骑刚呼喊几声，就被射倒了好几个，剩下的两三个不敢再靠近，只能在远处喊，只是距离远了，安全了，但效果却没有了，任凭他们喊破嗓子，城中人也是听不到一个字。

“顽固！”马重僖怒。

……

闯军的大动静，榆林军自然是察觉到了，首先是过完年之后，一直矗立在闯营中军的“闯”字大纛，忽然落下了，接着升起了刘芳亮的大旗，如此，众人终于可以完全确定，李自成果然早不在营中了，初六日，刘芳亮的“刘”大旗落下，换成了一面更大更华丽的大旗，上面的“磁”字隐约可见，通过闯军快骑在城下的高声呼喊，这才知道，李自成已经在西安建政，自称大顺王，刘芳亮则被封为了磁侯。

“沐猴而冠。”李承芳笑。

众人也都是不屑。

翟去病更笑说，我还自称是哪吒三太子呢，你们信吗。

但不屑归不屑，众人还能感受到了压力，李自成在西安建政，不止是增加了威势，鼓舞了手下的弟兄，更清楚表明了他的野心，他不再是寇，而是要做皇了。

尤振武想的却不一样，一切都如历史，连刘芳亮的封号都一点没有变，田见秀泽侯，刘宗敏汝侯，袁宗第的绵侯应该也不会有错，由此推之，李自成正月初八渡河，兵发山西，随后一路势如破竹，最后在崇祯十七年的三月十九，进入京师，崇祯帝在煤山自缢，甲申之变的发生，怕是也不会改变。

三月十九，距离现在不过一百天。

想到此，尤振武心情无比沉重，有一种深沉而巨大的无力感。

甲申之变无法改变，京师无法挽救，那他现在能挽救，能改变的，也许只有榆林，有榆林，才有下一步，不然就是同坠深渊。

初八日，榆林军以迅捷的反应，零伤亡的代价，完美的击败了闯军的穴攻之术，闯军在北城挖掘的两条地道，被炸塌了足足有七百步的距离，地面的陷坑，将近三尺，敌人再想要通过地道，已然是不可能，但尤振武不敢大意，他担心闯军重新疏通，又担心闯军再选择其他地点挖掘，因此严令各部不得松懈，加派人手，观察城前积雪，城墙根下的翁听，也增派人手。

不过连着几日，地下都静悄悄，闯军再无动静，好像是已经放弃穴攻之术了。

今日城外闯军忽然又喧哗，却是又来了兵马，此时站在南城城楼上，远望有数千人的兵马，从南面而来，在闯营前盘桓了一阵，随后往北城去了，看来是要往北城扎营。

“是牛成虎。”

刘廷杰表明严肃的告知。

尤振武却没有太意外，微微点头---当初在卸鞍村，尤振武曾经向牛成虎建言，说宁夏偏居一隅，难以长久，不如退往汉中，但牛成虎并没有听从，依然如历史上那般，选择退往宁夏，和宁夏总兵官抚民合兵一处，具体原因，尤振武不能知道，但听杨暄说，牛成虎和白广恩不合，既然白广恩去了汉中，那牛成虎就绝不会再去。

而最后的结果，也和历史上一样，在被李自成的大兵四面合围，两战失利之后，牛成虎和官抚民最后只能出城投降。

现在，牛成虎来到了榆林，从过去的友军，变成了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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