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若老大人,学生是为了你好,你何故不知道好歹?”陆之琪满脸涨红的辩解。他身后却有一人高声道:“老大人此言差矣!朱明朝廷气数已尽,该当我顺朝兴起,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是也。老大人学富五车,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你是何人?”都任怒。
那人拱手:“卑职闯王帐下,五品督造赵彦亨!”
都任不知道赵彦亨何许人?但尤振武却太熟悉了,正是西安火器厂正使,工部员外郎赵彦亨,想当初在西安火器厂,赵彦亨尸位素餐,对他制造火器多有羁绊,私下里更是大肆受贿,品行不端,李自成带兵杀到,他屈膝投降,原本并不意外,但意外的是,今日他居然敢在榆林城下大放厥词。不用问,这是小人得志,急于表现。
“赵彦亨,李自成给你一个五品督造,还真是高看你啊!”尤振武冷笑。
赵彦亨脸色极厚,他像是没有听出尤振武话中的讥讽,拱手说道:“闯王谦恭屈己,礼贤下士,乃人主之相也,赵彦亨鄙陋之才,也能为五品,以尤总镇您的大才,但是归顺,未来封侯拜相,必不远矣!”
尤振武心中怒极,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向旁边微微使眼色。
张禄会意,悄悄取弓在手,只是赵彦亨尚在一百步的距离,此一箭还需再有把握。
这时,城下有人哭喊:“方伯大人,尤总兵,救我啊!”
众人微惊。
陆之琪和赵彦亨向两边闪开,露出了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人。
五十来岁年纪,留有短须,五短身材,穿着一件崭新的圆领湖绿厚棉袍,戴一顶七成新元青贡缎折角巾,眼神惊恐,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如握着救命稻草,勉强坐在马上,身子不住的颤抖。
正是秦王朱存极。
只是已经不是王爷的打扮,而是变成了商人一般的模样,他前后左右,一共有四个闯军骑兵死死夹持着他,不给他任何逃走的机会,又因为长期的养尊处优,马术欠佳,此时坐在马上,如坐针毡,虽然是寒冬腊月,但他额头上的细密冷汗,却不住的在流淌。
“王爷~~”
都任和王家禄都叫了出来,两人在城楼上向朱存极拱手行礼,虽然朱存极已经投降了李自成,论起来已经是大明朝的逆贼,但他毕竟是皇亲贵胄,是世袭的王爷,除非是有崇祯帝的旨意,罢了他的王爵,否则,即便是心中痛恨,都任和王家禄也不能不行礼。
都任王家禄之外,其他的文官也都欠身行礼,但武将却鲜有人动,如翟去病武尚忠者更是冷笑鄙夷的望着狗屁王爷。
侯世禄尤定宇等持重的老将,则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朱存极却不理会都任王家禄的行礼,只哭腔的喊道:“救我呀~~”
城头一人问道:“王爷,世子何在?”
却是李承芳。
听到世子两字,朱存极脸上忽然现出了怒意,骂道:“孽子死了,我没有他那样的儿子!”
李承芳叹道:“王爷怎能如此说世子?你当日若能听从世子之言,又何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
“我我我……我现在很好,不劳你说。”朱存极结结巴巴。
“王爷,你很好吗?我看你在城下冻的瑟瑟发抖,榆林的冷,更胜过西安吧,想当初冯抚台向你求一万套棉衣,我家总镇,亦通过世子,恳请你打开府库,拿出粮饷,激励将士,可惜,你爱财如命,死也不肯答应,到最后,你秦王府的万千财富,都落入了闯贼之手。秦王爷,你对朝廷吝啬,但对李自成,那可真是慷慨大方的很啊。闯贼这十万兵马的军资,怕都是你付的吧!”
说道最后,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
都任王家禄等朝廷官员不敢说,李承芳一介布衣,却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听李承芳说,朱存极终于是有些羞愧,他低下头,颤抖的更厉害。
都任王家禄暗暗叹息。
李承芳继续道:“如果你能答应,和开封周王一样,深明大义,全力助战,或许,你就不会变成阶下之囚,也永远都不会来到榆林城下,受这塞外冷风之风了,你还是大明的王爷,坐在秦王府里,享受尊荣。此时此刻,回首过往,王爷,不知道你心中,有没有一丝的后悔呢?
朱存极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不要说了。尤总兵,救我啊~~”
尤振武对朱存极鄙夷极了,但对方如此哭喊,他也不能不问,只能冷冷问道:“王爷明言,我如何救你?”
“开城投降,”朱存极抬头望向城头,乞求道:“只要你开城投降,归顺闯王,闯王不但保我一家安全,亦会对你加官进爵……”
众人脸色登时又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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