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鲤端着桂花酥悠然自得地走向棋桌。
此时,甲一珍已经正襟危坐,神色带着三公矜贵,七分自傲,瞧着苏鲤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猛地蹿起了一股恼怒。
“琼华夫人这是瞧不起我吗?”
苏鲤一怔,“韶华郡主此话怎讲?”
甲一珍瞟着她手里的桂花酥,“棋是圣者高雅之技,你这般模样,不觉玷污了它吗?”
苏鲤闻言一笑,洒意地坐下,慢声道,“韶华郡主言重了,谁说下棋就不能吃东西?况且高雅之技在于心,而不在于形。我是心中有棋,对韶华郡主的敬重也在心,不在形。”
甲一珍顿时一噎。
还真挑不出她这话里的毛病。
“既如此,那便猜棋吧!”
苏鲤懒洋洋地说,“不必猜了,韶华郡主请先。”
甲一珍面一冷,“琼华夫人这是小瞧人。”
苏鲤很无语,直接伸手在棋盒里抓了一把子。
甲一珍目光微动,也伸手抓了棋子。
随后苏鲤笑着摊开手掌。
甲一珍愣了一会,方才打开手掌。
苏鲤微微一笑,“承让了。”
说完,她率先捻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甲一珍瞟了瞟她落子的地方,心里不屑至极。
殿内众人都看着二人,一个坐姿端正,一个仪态散漫。
甲一珍是极美的,在整个京城的贵女中颇有盛名,虽然她是望门寡,名声有些受损,但她出身高贵,又有才情,深受贵女们推崇和仰慕。
苏鲤虽然担着‘始皇后传人’的身份,但她姿容平平,家世不详,竟然入了承俊亲王府,京中的贵女都忌恨至极。觉得她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前三局她是侥幸胜出,这一局,她肯定输。
她们都希望甲一珍能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苏鲤一边吃着桂花酥一边下棋,样子有点百无聊赖。
甲一珍落子后,她随后就落下一枚棋子,连想都不想。有好棋者伸长了脖子,看了苏鲤在棋盘的布局后,都摇头叹息。
这琼华夫人简直胡闹,她的棋散落四方,如满天星子,杂乱无章,肯定输定了。还以为,她能象前三局一样,给出点惊喜呢!唉,简直失望至极。
懂棋者,擅棋者,看着棋局都没了兴趣。
就连皇上都有点泄气了,他侧身对太后讲,“母后,人无完人嘛!即便琼华夫人输了此局,她今晚的表现也出乎意料了。关键,南宫公主在琴技上都输给了她,咱们中宁可没丢面子。”
太后黑着脸瞟着皇上,“皇上这是在给自己的儿媳输棋找借口吗?”
皇上笑着,“不管怎样,总归是阿霑欢喜的人。就凭她那出神入化的医术,就有资格伴在阿霑身边。有句话说的好,合适的才是最重要的。霑儿身边有她,朕放心。”
太后都有点不待见皇上了,“她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不余遗力地为她说好话?我瞧着,她这局定然输惨了。一珍那丫头,可不是善茬。若是这局她赢了,你就饶过她母亲吧!”
皇上闻言叹息一声,“一珍那丫头的心思朕怎会不知?只是,母后也明白,她入不了承俊亲王府。
不说她自小就许配给了北定王府二公子,虽然二公子成婚前暴病而亡,她成了望门寡。即便没这些,就凭皇长公主霸道的性子,朕也绝不会让霑儿娶她的女儿。”
太后也是唏嘘,“若不是有这一出,一珍这丫头也算京城贵女中出类拔萃的,配阿霑也无不可。毕竟云翼侯对阿霑诸多呵护,也算有些恩情。
如今,阿霑不喜紫阳,他的眼里可揉不得沙了,他与紫阳的婚事早晚得作废。也不知这苏鲤到底有哪里好?竟一下子入了阿霑的心。皇上也是,竟然允了她的恩典,以后这承俊亲王府真不入别的女子了?”
皇上脸上颇有点感慨万千的味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朕懂阿霑,随他去吧!”
太后一下子想起了冷宫的那位,冷哼一声,“皇上和阿霑一样都是多情种。哀家明白你们的心思,所以当初哀家也没反对你把西羽长公主带回后宫。总归,母后也是想成全你。”
皇上苦笑了一下,“朕是母后的儿子,就如同阿霑是朕的儿子一样。做长辈的,只想成全后辈。”
太后瞟了皇上一眼,“可你儿子比你幸福多了,二十多年了,她愣是狠着心肠不见你,不见阿霑。天下还有这样狠心的娘亲?”
皇上抿唇不再言。
太后看着他一脸的落寂也闭了嘴。
随后皇上对着德公公一招手。
德公公走到近前,皇上对他低声说了句话。
德公公颔首,走下玉阶,伸手扶起了早就撑不住的长公主。
长公主无声地看了皇上一眼,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一局定然赢定了,所以皇上才饶过她。于是,她叩首谢恩,高傲地仰着头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席面。
赵昶品着梅子酒,把皇上、太后及长公主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里,冷情地勾唇笑了笑。
如今整个大殿所有人的心思都被棋局所吸引,极少人注意到皇上的小动作。
焦大学士是个棋痴,虽然一辈子没赢过皇上,但不防碍他棋瘾上来直接不管不顾地撩起袍子就走到棋桌前。
焦夫人一把没抓住,瞪着眼,恨得咬牙切齿,也不好把他抓回来。
方才,焦大学士不顾辈分直接去抢苏鲤的书画,她就觉得丢尽了人。可偏那痴者浑然不觉。
皇上自然瞧见了焦大学士,知道他棋瘾上来了,好笑着暗中让德公公给他搬个把椅子,好方便他观棋。
苏鲤看着焦大学士,正要说话,甲一珍突然冲他一声,“观棋不语真君子。”
焦大学士坐在椅子上一甩袍子,“明白。”
苏鲤直接闭了嘴。
甲一珍是怕焦大学士给她指点棋路吧?
她笑着美美的吃了块桂花酥,根本没将甲一珍的小心思放眼里。
甲一珍起初落子如雨珠落地,十分快速,棋下了一半后,却渐渐慢了下来,神色凝然,眉头微蹙。
苏鲤一如既往,一边吃着桂花酥,一边漫不经心地下棋。瞧着她的样子,就让人觉得,她不是在对弈,而只是在品尝桂花酥。
焦大学士直接俯下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棋面。
焦大学士的趣味,直接让整个大殿中方才还摇头叹息者又一下子提高了心神。
连皇上前倾着身子审视着棋局。
赵熠鬼精灵,转头看向赵昶,“父王,娘亲是不是要赢了?”
赵昶瞟着棋局,“没意思,你娘连精力都没费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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