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是把钱袋子、枪杆子一并抓在手中!
这也是近些年来,地方府州日益做大,逐渐难以节制的原因所在!
当年圣人收拾旧山河,重整新乾坤,欲要将打得满目疮痍的玄洲再次统合,不得不放权出去。
财权、兵权,皆握于封疆大吏之手。
自然就养成日益骄横,阳奉阴违的糜烂风气,不把中央威权放在心上。
圣人在位时尚且相安无事,各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触怒龙颜。
等到太子监国,许多人就蠢蠢欲动,难以克制私欲,胡作非为起来。
随着朝堂暗流汹涌,各种燕王党、怀王党、宁王党就渐渐如火苗似的,悄然冒起。
“这人什么来头?”
纪渊端坐客舍榻上,捏着那份名剌,轻声问道。
“回禀大人,周绍成是大统四十六年的进士及第,摘得探花,游街天京,后来没走京官这条路子,外派出去。
因为出自稷下学宫,人在文坛、士林都没什么名声,反而深得工部几个大员的欣赏。
若要较真分说派系,这位应当是太子一党。
能够在四十岁就坐上府主宝座,全靠东宫提拔。”
童关低头思索片刻,很快就把周绍成的过往经历以及根底说出来。
他专门做过功课,将沿途上所要路过的府州各级官员卷宗,都以千户大人的名头调出看过一遍,将其牢记于心。
“很好,你很有心。”
纪渊抬手摩挲下巴,眼底闪过赞许之色。
他更愿意赏识办事得力,懂得把握机会的手下。
世恶道险的浊世洪流,能够站住脚就已经是千辛万苦,想要出人头地不比登天难。
若无几分野心、狠心、机心,哪能显贵荣华!
“这是你应得的,拿去。”
纪渊屈指一弹,从袖中送出三枚铁丸也似的浑圆大丹,约莫龙眼大小,颇有分量。
童关还无所觉,此物就落到手中,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大丹也分养身、破关、增功、疗伤几种。
这一枚‘净血丹’吞服之后,可以洗涤肉身污秽!
人食五谷杂粮,难免沉淀消化不去的后天杂质,久而久之,气血难以精纯。
此丹就是清除五脏六腑,冲刷筋骨皮膜之用。
记得,每隔三日才能炼化一次,免得排毒太过,使得身子虚脱。”
纪渊语气澹澹,叮嘱道。
“多谢千户大人恩赏!”
童关连忙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面上尽显感激之情。
有这三枚大丹的帮助,他凝聚四条气脉不成问题,有望打下扎实的根基,突破换血三重天!
像北镇抚司的诸多小旗、总旗,这辈子都未必有踏足这个境界的希望。
一是资粮难以供给,踏入通脉二境,想要凝聚一条气脉,需要极多补充肉身的补药、灵药。
二是武功进益缓慢,如同水滴穿石,寻常人哪有坚持的恒心与毅力。
除非坐拥神功绝学,又有师长倾心指点,否则根本谈不上勇勐精进!
“你们二人也不要有其他想法,本千户赏罚分明,若能立功劳、有苦劳,丹药、兵器、功法不会吝啬。”
纪渊微微一笑,想到上辈子混迹匪窝的时候,那些头目给手下画饼的话术。
此时此刻的自个儿,跟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定为大人鞍前马后,尽心尽力!”
冷面的李严和小白脸裴途,均是眼神火热,以他们的品秩,想要从黑龙武库兑换大丹,简直痴心妄想。
北镇抚司之内,唯千户才有坐镇黑龙台,攫取资粮,供养己身。
所以才有各座山头林立,各个百户投效!
“对了,你们将那位周府主送的礼,抬上来看一看。”
纪渊并未刻意保持什么两袖清风,坚决不受好处的刚正形象。
他是北镇抚司的千户,朝臣畏之如虎的饿狼,江湖人谈之色变的鹰犬,从来就不曾有过好名声。
如果御史台那帮迂腐家伙,拿自个儿收受贿赂说事儿,合力参上几本,那才可笑。
“遵命。”
童关小心翼翼地收起三枚净血丹,与裴途、李严退下。
没过多久就把几个大箱子送到客舍,打开一看,金灿灿、银亮亮的光芒铺屋内,让人看到眼花。
“这位周大人当真……性情中人,也不遮掩什么,直接上门送钱?”
饶是纪渊心性沉着,自诩见过世面,对于这几大箱金银也有些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照北衙卷宗记载的贪官污吏供述,行贿收礼难道没有流程可走么?
不应该是大家吃几顿饭,喝几次花酒,了解喜好之后,方才对症下药。
顺势再完成勾兑,各取所需?
哪怕换成前世,最粗糙的手段也是烟盒礼品里头放硬货。
“下去吧。”
纪渊眉毛一挑,摆了摆手。
待到客舍清净下来,他走到那几大箱金银面前,手掌轻轻一抚,扫过灿灿亮亮的财物。
果不其然,那一根根金条、一锭锭官银底下,竟摆着一摞摞账册!
再往下就是大堆充数的石头,免得重量不对,为人察觉。
“果真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么?这位周大人借行贿之名,好把真正重要的物件送到驿站!
呵,有意思,谁能够把宰执一地的封疆大吏,逼到这个地步?
看来华容府的水很深。”
纪渊如今灵肉合一,五感敏锐到匪夷所思,几乎接近秋风未动蝉先觉。
他拿起那有些泛黄的厚实账册,细细翻看几眼,眉头渐渐皱紧,面色微微凝重。
“难怪了,究竟是什么大事才能让一府之主不敢宣之于口,必须行此隐秘之举动,甚至不惜损害清誉,落个行贿名头!”
客舍之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照得纪渊那张冷峻面皮阴晴不定。
约莫半柱香时辰,等他看完大半账册内容,脸色愈发不好。
“真是一滩浑水!怀王门下客卿……常年走私禁物,培养丹师、药师,把持华容府三大商队,从关外偷运各类矿石。
这就差把怀王有可能‘谋逆’、‘造反’、‘夺嫡’几个字眼,明白写在上面了!”
纪渊倒吸一口冷气,这些账册压根不是什么如山铁证,而是大块烫手的山芋。
景朝几位藩王,他只与燕王打过交道。
以前的话,纪渊总是不自觉把白行尘与某个奉天靖难的前世历史人物联系到一起。
可经过几次寥寥的交谈,他就打消了这种念头,看得出那位燕王殿下,好似当真没有夺嫡念头。
当然,也不排除白行尘城府极深,隐藏极好。
“五龙同朝,最先跳出来的那人,居然是与世无争的怀王?
禁物、丹师、药师、商队走私、勾结关外……这一条条加上去,皇室宗亲都要见血,手足兄弟都要相残!”
纪渊眯起眼睛,思索着该如何处置。
他一介千户,掺和进藩王与储君之争,是否有些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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