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恼羞成怒，气得拔刀狂砍路旁的杨树。

树林那边飘来香气，是酒肉的香味，石雄不禁收起刀，伸头朝树林里张望。

林子深处慢慢走出一大伙人，牵着四五辆驴车，上面满载着成坛的烧酒和风干的腊肉。为首一人头戴乌纱，身穿皂青色常服，常服上绣着一对鸳鸯。看装扮，应该是当地的县令。

这边的士卒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刀枪，身上也是大多沾满了血迹。那伙人没得到允许不敢近前，为首那人也只能隔着士卒朝这边的石雄行礼。

见状，石雄大手一挥命令道：“放林子边上那人进来。”

那人得了允许，忙扯着衣服小跑到石雄马前，跪拜道：“下官是这商宁县新任县令李茂典，听闻将军行军至此，特携酒食前来劳军。”

石雄见对方态度如此谦卑，不禁心头一悦道：“李县令快快请起，贵县不辞劳苦送来酒食，这份心意本将军记下了，待石某回师郡城，定在敖大将军和秦郡守那里为贵县表功。”

听了石雄的话，李茂典心中大喜，此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他本是晋国一个偏远小县的县丞，由于本国不到三年时间就鲸吞了整个魏国，版图扩大了近一倍，到处都缺官员，于是他被迁升到这商宁县当了县令。来这种新占的地盘的当官，虽然危险系数高一点，但是升官发财捞好处的机会也更多。

李茂典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近日大将军敖方的小舅子石雄要带兵来落雁山剿灭魏国余部，忙不迭准备了酒肉赶来劳军。没想到走到半路听闻石将军似乎打了败仗，弄得他一时不知道该来还是不该来。

几车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大伙又是好不容易牵着驴车走了那么远的路，思来想去，李茂典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过来。现在看来，这石将军人还不错，非但没把打败仗的火气撒到他头上，还允诺在上司面前为他表功。

李茂典心头正美着，石雄突然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贵县作为我大晋官员，不远千里来到过去魏国的领土当官，不知带了多少人手来保护自身安全，维护当地治安？”

李茂典不知石雄此话是何意，但还是据实回道：“我大晋新取之地难免会有些许逆民作乱，为保境安民，按照吏部的要求，新县令上任前，要先去所在州郡报道，领取一支兵马随同赴任。根据各县人口多少，大县领八百人，小县领五百人。商宁县治下有近十万人，因而下官领了八百随从。”

石雄又问：“不知落雁山毗邻几县？”

李茂典不假思索道：“三县，两大一小。”

石雄听罢，心头简单盘算一二，便向一旁伸手指引道：“还请贵县略作回避，本将军与副将另有要事相商。”

李茂典忙躬身行礼道：“不敢叨扰将军，下官告退。”

副将高信明闻言上前，疑道：“不知将军有何指示？”

石雄将他拉到一边，沉声道：“适才我和李县令的话你可有听到？”

高信明点头。

石雄：“这一仗，你我二人统率三千精兵攻打魏国的千余残兵败将，本该轻松拿下，结果非但没有取胜，反而被打得大败。我猜，大将军现在应该正在帅帐内等着我们告捷，要是最后等来的不是捷报，而是我们求援的消息，你猜猜这军中以后，还有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地？”

高信明不懂：“末将没听明白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明示。”

石雄引导道：“你我手中尚有不到两千余部，若是再算上三县的人马，那便是近四千人，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攻不下一个小小的落雁山。”

高信明：“可三县兵马我等并无权调遣，若是将军觉得手头人手不够，又不愿叨扰大将军，此处离晋乾边境不远，可向边军求援。”

石雄气得狠抽了高信明一马鞭，咬牙道：“真是个榆木脑袋，边军的任务是镇守边疆，你倒是说说，他们凭什么跑来帮我们？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愿意帮忙，和边军一起攻打落雁山，要是魏国皇帝落到边军手里，功劳算谁头上？你再说说看，我们遇到困难先找边军帮忙，这把大将军置于何地？”

高信明挨了一鞭子，又被痛骂一顿，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位石将军的意思。

他既不想向大将军求援怕从此在军中折了面子，也不愿边军过来分享功劳，就靠着手下剩余这点人马又怕打不下落雁山，因此打了三县军马的主意。

小小三县的县令，皆是上任不久，既不敢强行违抗他的将令，也不敢和他争抢功劳。战后三县军马若是有所折损，大可以上报辖区内有逆民作乱，三县联合围剿所致。

等活捉了魏国皇帝，功劳下来，大头他们占，剩下的再分点给三个县令当封口费。这样做除了程序上有一些不合大晋律法，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将军的意思属下总算琢磨明白了，可尽调三县之兵，只怕三县县令未必愿意。”高信明犹豫道。

石雄斜睨了一眼不远处的李茂典，狠拍了拍腰间的刀，狞笑道：“这可就由不得他们了，传我将令，全军立刻开拔，至商宁县城外三里处驻营休息，严禁扰民违令者斩，另快马请其余两县县令来商宁县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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