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并没有太过犹疑,很快就摇了摇头。
“我娘生我养我,我不可能会舍弃娘亲,认王妃为母。”
少年话语虽简短,但胜在坚定。
江陵王妃惋惜道:“你不知所谓私生子同嫡子的差距在哪里吗?身为王府嫡子,将会享受到整个王府中最顶级的资源,再没人敢欺你辱你,他们都只敢匍匐在你的身前,向你讨饭吃,包括方才欺负你的那些兄弟们。”
少年依旧摇头。
“我只想要我娘。”
“那好罢。”江陵王妃面上一成不变,并对少年说:“你虽不愿意认我为母,但按照法理,我确是你的嫡母,身为王府的孩子,总不好一直叫阿狗。”
“今日本王妃为你取名,不妨便唤‘陆湛’吧。”
这名字自然是比“阿狗”要体面,但实际上江陵王妃并怎么费心思。
江陵王妃又说:“作为王府的孩子,身边总不好没人照料,我分给你两个小厮,护你周全。”
说罢便将自己院里的两个特小厮拨给了陆湛。
陆湛跪下道:“谢过王妃赐名,王妃大恩,陆湛没齿难忘。”
显而易见他眼中的真挚。
等到陆湛出去了,江陵王妃又下令,“至于那些不懂得友爱手足的人,包括女孩子们,便各打二十大板,让他们好好儿的长一长记性。”
很快,外头就响起此起彼伏的讨饶声,江陵王妃充耳不闻。
谢春晓将宝珠抱在怀中,与江陵王妃道:“这孩子至纯至孝不说,难得的是个好苗子,虽然在腌臜地里长大,却一点没有沾染里头的坏习性,知恩图报。”
“而王妃方才故意试探他,尔后又让人打那些孩子们板子,想来一方面是惩罚做错事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在给陆湛树敌吧,王妃莫不是已经有了决定,要将这孩子给过继到膝下了。”
江陵王妃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笑意,“阿晓聪慧,一眼便看出了我的打算,我确实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可他已经八岁了,即便是过继到我的膝下,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培养感情,只能兵行险招,给他树敌,再替他化解。”
不过,江陵王妃还有更多的谋划,却也不方便与谢春晓细说。
贰日,徐娘子病重的消息传到陆湛的耳中,陆湛急吼吼的出去,却又急吼吼的回来。
他走到了江陵王妃的跟前,哀求江陵王妃道:“王妃,我生母病重,恳请王妃能出手相救。”
江陵王妃表现的十分平静,“你生母病重,干我何事。”
陆湛隐隐发懵,他究竟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郑重其事的给江陵王妃奉了一盏茶。
“王妃于我来说是恩人,无人收留我,是王妃收留我,我被人欺负,是王妃替我出气,一切都是我欠王妃的。”
“而今我生母病重,更不干王妃的事,但我求王妃,王妃只要替我医治母亲,从今往后我唯王妃之命马首是瞻。”
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但言辞之间井井有条。
江陵王妃突然问道:“你从前读过书?”
陆湛愣了一愣,方说道:“从前万花楼中有一位姨娘曾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只因后来家中落败走投无路,她见我可怜,于是时常接济我,也会教我读书写字。”
江陵王妃深感惊喜,但她却转瞬间变了脸色,十分冷漠的对陆湛说道:“你既想做我江凌王府的小少年,便不能再与你的生母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陆湛焦灼的说道:“可我的生母得了很重很重的病,没人管她,她会死的。”
王妃眼皮子重重一抬,“你自可以去管你的生母,但王府不能拥有一个妓女出身的子嗣,所以你往后只能跟着你的生母露宿街头,你也愿意吗?”
陆湛抬头看向王妃,似是有些讶异,然后沉重的点点头。
江陵王妃一下子就笑了,真是单纯的孩子,之所以会讶异,大抵是因为从前以为她是个十分心善的人,如今却因为这样的事情,要将他给赶出去。
江陵王妃又板正脸说道:“据我所知,你生母待你并不好,她从前觉得你是拖累,是以经常虐待你,你在楼里被旁人耻笑,你生母从来不管,甚至还跟着旁人一同耻笑你,吃不饱饭更是常有的事情。”
“后来你生母渐渐年长,姿容不再,更加嫌弃你,于是生出了舍弃你的念头,带着你挨家挨户的受人白眼,你也因此来到我们家中。”
“为这样的生母,舍弃肉眼可见的锦绣前程,值得吗?”
陆湛无疑跟着江陵王妃的讲述再次回想起从前来,但踌躇只是一瞬,很快他便又坚定了起来。
“我知王妃是为我好,但我平生所愿不过是能够安稳的同娘在一块儿生活罢了,我理解娘,她是生活的太苦,无处发泄,不论怎样,我总归是被她养大的。”
“而今娘病了,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没道理我视而不见,只顾前程。”
他心肠之柔软,心智之坚定,非一般的八岁少年可比。
“所以还请王妃怜悯我。”他将头深深的伏到地上,那是他的虔诚。
江陵王妃却道:“不,本王妃不是会随意发善心的人,你不必求我,要么你从王府里出去,和你生母相依为命,要么你不管你生母的命,但可以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陆湛闻言同江陵王妃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出去。
走出王府外的陆湛依旧一筹莫展,他的年纪太小了,即便是做工也没人会要他,更何况徐娘子的病来的又猛又急,需要的银钱很多,远远不是一时便能凑到的。
这时徐娘子灵机一动,“你如今自然是不值钱的,但往后未必不值钱,不妨你去外头卖身。”
“卖身?”陆湛是头一回知道还可以这样做。
“你莫不是嫌丢人,不想去?”徐娘子双眼一瞪,连声哭泣道:“我这些年养你受了多少白眼,可偏偏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眼见着为娘快要死了,竟还嫌唯一的法子会丢人。”
“我不如现在就寻根绳子去上吊算了!”
在徐娘子一阵哭天喊地中,陆湛揉了揉额心,无奈道:“只要娘能活着,我愿意为娘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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