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流倏地坐起,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谁没了,怎么没了?
昨晚回来的时候李红军已经回去了,他去打牌,赢了三十多块钱,美滋滋的。
怎么就没了。
到了李有术家,已经有十来个街坊邻居,他们在搬堂屋里的东西,要把堂屋清空,用来停尸。
驻马村的风俗,人死后在家里停放三天,然后再出殡下葬。
李有术站在堂屋里,看着忙碌的大人们,一张小脸全是茫然。
一个女人看了李有术一眼,感慨:“你说孩子还这么小,以后可咋办?”
李有术确实还小,今天初一,算过了年,也才十一岁,个头只有一米四多。
有的人一米四已经功成名就,李有术却是货真价实的孩子。
何清流喊了声:“有术。”
李有术转过头,看见伙伴,习惯性咧了咧嘴,却终究没笑出来。
何清流来到他身边,打量几眼,问:“怎么回事?”
李有术看着他:“我爹好像病了,半夜忽然浑身哆嗦,还吐东西,我娘去叫了医生,医生给打了一针,说不行,得去医院,后来我娘去喊了人,就把我爹抬走了。”
何清流不是医生,通过这简单的描述,他无法判断李红军得了什么急病,就算知道也没用,别说他现在只是鸿蒙境,就算乾坤境,面对这种要命的突发疾病也束手无策。
李有术小声道:“我爹是不是死了?”
他这个年纪,对于死亡的概念还很模糊,大概只知道如果人死了,以后就见不到了。
但见不到了会怎样,并不是很清楚。
何清流手放到他肩膀上,没说话。
青冥天色里,周玉红被几个人簇拥着回来了,脸上泪痕未干,呆呆的,看见李有术,过来牵住他,张了张嘴,泪又涌出来。
李有术看见她哭,这才跟着哭。
旁边一个女人说:“玉红,要不先去我家待一会吧。”
周玉红摇头,牵着李有术去了里屋。
人们一阵忙碌,李红军被抬回来,盖着布,看不见脸。
嘈杂的议论声里,何清流听见有人说:“心脏病,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眼睛,鼻子,嘴里都流了血。”
心脏病,何清流听说过,这个病很快。
哪怕施救及时,也不一定救得回来,昨晚一场大雪,路不好走,周玉红去叫医生,一来一回,发现不行又送医院,中间过了这么长时间,神仙难救,恐怕医生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
接下来三天,亲朋好友过来吊唁。
哭丧声此起彼伏。
有人嚎哭太用力,街上都能听见:“我的弟弟呦,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声音带着调子,会拐弯,这不是真伤心。
有人一句话不说,流泪,泣不成声,这是真伤心。
李有术被安排守灵,跪在尸体前面,其实心里有些害怕,可这是大人们万分郑重交代的任务,所以一动也不敢动,也不哭,只有看见熟悉的长辈哭的伤心,才跟着哭一阵。
屋里喷了空气清新剂,大概是为了掩盖某些味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茉莉花香。
三天后出殡。
小雪,北风怒号。
何家跟李家不是亲戚,不用参加这场送殡仪式,只是何文启跟何清流说:“你也去吧。”
在何文启心里,何清流跟李有术从小玩到大,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何清流点头,本来他就打算去,这几天他都守在李有术身边,因为他实在心疼这个孩子。
李有术披麻戴孝,大人们满脸严肃的交代:“一会摔瓦,要使劲摔,摔得越碎越好,记住了。”
“一会你举着这根白幡,举好,千万别歪了,要是歪了,你爹会走的不安生。”
李有术一句一句听着,拼命记在心里。
他长这么大,从没被这么多大人如此郑重的交代过事情,所以有点紧张。
门口,李红军的枕头被点燃,烧掉后,李有术被大人们带出来,跪在门前。
一块厚厚的瓦片递到李有术手里,李有术深深吸了口气,使尽全身力气往地上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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