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何清流的美好憧憬中，等他到了会走路说话的年纪，就有大把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万万没想到真到了这个年纪，大把时间都花在了哄孩子玩这件事上。

没办法，小伙伴来找他玩他不能拒绝，因为这不符合一个四岁孩子的人设，虽然何清流不知道什么是“人设”，但他知道为免别人怀疑，只能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何清流曾听李青石讲过他的童年，当时十分羡慕。

李青石是私生子，直到他出生他的母亲也没等到那个负心汉回来，祖父母怕被人戳脊梁骨，女儿怀孕一直瞒着外人，其实希冀那个富家公子哥能回来带他们踏入豪门，希冀落空，李青石出生后便偷偷抱到山上埋了，是家里养的那条土狗刨开土把李青石叼回了家。

后来果然被村里人戳烂脊梁骨，也因为这个原因，李青石一直被其他孩子欺负，那时候只有两个孩子愿意跟他玩，一个是大名叫做李后福的李狗子，能为李青石跟人拼命，一个是大名叫做林雪儿的黑丫，从小就说长大以后要给李青石做媳妇。

李狗子跟李青石亲近，大概因为两人遭遇相似，李狗子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父亲就因为上山打猎被黑熊掏了肚子，后来也没少受欺负，至于黑丫为什么认定李青石，李青石也不知道。

何清流曾经偷偷想，肯定因为李青石长得好看。

李青石长得是真好看，这一点就连自诩英俊潇洒每天睡觉都恨不得帅醒自己的何清流也自愧不如。

何清流当初很羡慕李青石有两个这样的玩伴，羡慕他们与其他孩子打架的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

如今他身边也有两个被他拒绝无数次还赖着不走的小伙伴，然而却找不到半点当年听李青石故事时的感觉，思来想去终于明白，李青石那时候是实打实的小孩，他可不是，让他跟这些毛没长齐的小家伙打架？臊得慌。

何清流无精打采跟在李有术和马心晴后面，他们打算去李有术家玩捉迷藏。

三人走了一阵，何清流忽然来了精神，紧走几步追上李有术说道：“有术，我给你取了个小名，特别好听。”

“叫啥？”

“狗子。”

李有术一边走一边扭过头斜瞥何清流，一脸“我识破了你奸计”的模样，说道：“你才是狗。”

何清流：……

马心晴嘻嘻笑道：“有术可不傻。”

李有术一脸得意。

何清流转向马心晴，犹豫一阵，算了，她可不黑，万一我叫她黑丫，她再叫我黑蛋，可咋整。

三人沿着小路拐了个弯，一个脸上挂着鼻涕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看见他们，眉开眼笑，兴高采烈跑过来：“我正找你们。”

这小孩叫李继业，家里日子过的很穷，爹娘也不知道上进，出了名的懒，村里人背地里说起来都有些瞧不起，孩子们耳濡目染，对李继业也低看一眼，再加上他爱骂人，喜欢哭，没人愿意跟他玩。

有回他手里抱着一把韭菜，一边走一边念叨他娘教他的话：“婶子，我娘让我给你送把韭菜，婶子，我娘让我给你送把韭菜……”何清流看见他，说了句：“脏小业，干啥去？”

李继业吓一跳：“你麻痹何清流，吓死我了。”然后发现把他娘教给他的话给忘了，哇的哭了，一边往家跑一边骂：“你麻痹何清流，我还得回去问我娘。”差点没把何清流笑死。

李有术嫌弃道：“我们不跟你玩，你别跟着。”

李继业巴巴看着他，嘴一撇就要哭，李有术更嫌弃：“我可没欺负你，你别又叫你娘去我家告状。”

李继业哇的哭了：“你麻痹李有术。”

这时候一个瘸子笑吟吟走过来：“干啥呢你们，好好玩不要打架。”

他叫马小虎，二十多岁，瘸了一条腿，走路一拐一拐，人们都喊他瘸虎，他跟别的大人不一样，别的大人面对孩子时都不耐烦，他却很有耐心，能给孩子们讲故事，还总能从兜里变出糖果来，孩子们都喜欢他。

李有术说：“小虎叔我们没打架，我说不想跟他玩他就哭了。”

马小虎蹲下身，笑呵呵道：“为啥不想跟他玩？你们都是好朋友，不能闹别扭，以后长大出了门，有坏人欺负你们的时候，你们还要合起伙来打坏人呢。”

何清流知道马小虎常年在外打工，一年里回来不了几回，这大概是有感而发。

马小虎从兜里掏出几块糖分了，冲几个孩子笑了笑，起身说：“玩吧，可别打架呀。”一瘸一拐的走了。

不知道李有术是看在糖的份上还是看他小虎叔面子，对李继业说：“那你也来吧。”

李有术家北面五间房，右边三间连着，堂屋左右各一间卧室，左边两间没人住，堆些杂物，院子很大，南面盖了几个猪圈，养着十来头猪。

几个孩子来到右侧卧室，屋里摆了一张床，几个柜子，柜子上的锁都被撬开了。何清流第一次来的时候看见这情形，还以为遭了贼，后来才知道都是李有术他爹撬的。

李有术他爹爱赌，他娘把钱锁起来，他就都给撬了。

李有术他爹不在家，他娘在院子里拌猪食，在何清流印象里，这是个很好的人，对谁都和和气气，从没见她发过脾气。

左侧卧室里一个小脚老妇人斜倚在床上，这是李有术的奶奶，在用匣子（收音机）听戏。

对何清流来说，这个世界有太多让他感到新奇的东西，收音机，拖拉机，甚至方便面，这些他从没见过，别的孩子就像一张白纸，不管他们见到什么，都觉得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但何清流不行，他心里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割裂感。

而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天上偶尔飞过的飞机，明显与他熟知的御剑飞行不同，他想不明白这个东西是怎么飞到天上去的。

李有术开心的说道：“咱们开始吧，先猜拳，谁输了谁先找。”

何清流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11点，松了口气，马上要吃午饭了，这回哄孩子的时间不用太久。

很快半个多小时过去，轮到李有术找，何清流三个藏，李有术趴到床上开始从1数到10。

其他三人来到院子，何清流小声说：“快吃午饭了，咱们回家吧。”

于是三个小孩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后来听说李有术从屋里找到院里，又从院里找到屋里，来来回回找了三个小时，倔脾气上来，饭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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