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
杨景。
会是他吗?
可除了他,还会有谁?当初选他做首辅的原因,就是看中了他和李恩第数年的共事之情,以此来均衡朝局,也算是给那些旧派官员一个交代安抚。
杨景、王子腾、金代仁。
嘉德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可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对。
“朕若用臣子的性命去向那些别有用心之辈妥协,那朕这个皇帝就真的愧对列祖列宗了,更对不起爱卿让大乾走到了今日的鼎盛之状。”
对于邀买人心,嘉德真的是无时无刻。
此时戴权通传叶百川在殿外求见,嘉德示意把人带进来。
“陛下,各省官员的第二批奏本到京了,臣已经整理分类,将京中官员的奏表一道呈陛下预览。”
傅东来身在漩涡之中,这些日子,内阁都是叶百川在主事。
嘉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朕不看,把这些折子都给朕拿去烧了。”
“陛下。”叶百川急忙劝道:“陛下,这次倒并非全是弹章。”
“哦?你说说。”嘉德眉头一挑道。
叶百川顿了顿道:“京中,以严华松、林如海为首的数十名官员,联名为傅阁老说情,各省也有官员相继上本,称大乾至今日雄盛诸国,首倡新政之功,并抨击福建按察副使吕大瓮擅起党政,借山西之政攻讦新政,实乃别有用心。”
“再如,浙江海关衙门总督上本,弹劾吕大瓮等官员,挟私怨以抨朝政,借机为江南毫商争利,同时还附上了一个江南水师稽查的地方商贾走私海运的名单,此种以福建籍商贾占了多半,一应人证物证俱在,内附浙江都指挥使、江南水师指挥使戚耀宗亲笔附名。”
“......”
听罢叶百川的奏报之后,尽管朝堂的风向没有呈一面倒的态势,可嘉德依旧高兴不起来,新旧之争隐隐已显端倪,新政富国的势头,就此被中断了。
傅东来同样担心这点,眼下不管怎么样,朝廷推行新政都是名正言顺的,若是就此闹下去,火势迟早从他身上烧到新政上来,到那时,只怕连皇帝都控制不住朝堂内耗的局面。
“陛下,请陛下罢臣之职,戴罪下狱,以息民怨。新政不会因为没有傅东来就停滞不前,朝中还有叶阁老、冯恒石这样的老臣,还有严华松、林如海这样的栋梁,在外还有三次科举为新政选拔的各地官员,断不止半道夭折。”
“当断不断啊,陛下!”
嘉德紧蹙着眉头,缓缓说道:“朕担心他们得寸进尺,内外勾连,朝局不稳。”
就算他能压得住各方,可又能压多久,等他百年之后,新君即位,就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吗?
傅东来道:“北征事毕,外患已除,只要九边无恙,大乾就乱不了。”
“朕再想想,朕再想想......”
......
时间再过两日。
宁夏、延绥两镇总兵联名上本,为边军数十万将士请还公道。
王子腾终于出手了。
隔日,山西都指挥使周兴、偏关副总兵杨斌再次上本。
朝局之争,渐渐蔓延到九边中来。
眼下正是大军北征之机,若朝廷不能给出一个交代,只怕后果......
辽东镇守府,总兵宋律手持一封来自京中的信笺,半响沉默不语。
自从贾瑛联合勋贵推他出任辽东总兵后,宋律算是彻底的把自己卖给了开过一脉,彼此间自然有了往来。
“兄长,近来朝堂上斗的厉害,各方矛头直指傅阁老,听说王总督此次回京,升阁势在必行,这封信只怕是他的意思。”宋伦已经接替了他兄长的登州水师指挥之职,此次北上辽东,是为了打通从登州到辽东的海路,却恰巧遇到了此事。
宋律点点头道:“按理说,咱们是该站在勋贵一边的,我能有今日,便是因为站对了队。”
见宋律依旧眉头不展,宋伦问道:“既然如此,为何看兄长一副忧心忡忡之状?”
宋律看着自家的弟弟,他这个胞弟,不是没有能力,可就是为人太过老实了一些。
“我且问你,咱们为何能与开过一脉攀上关系?”
“自然是因为贾总督了。”宋伦回道。
宋律点点头:“这就对了,这站队首先也要认清主子是谁,开过勋贵可不是咱们的主子,如非是看在贾大人的面子上,他们如何会高看你我兄弟一眼。”
“说白了,王子腾不是咱们的主子,贾瑛才是。我就不信,京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北边会没有收到丝毫消息。”
“兄长的意思是......可万一将来王子腾顺利升阁呢?”
“那他想动我,也要过了贾瑛那一关,不是吗?”
见自家兄长这么说,宋伦也不再多言,他知道论眼光和远见,自己远远比不上兄长,当年入京求官时,兄长就相中了贾瑛,还是卫指挥使时,便敢私调战船派自己护送贾瑛一行南下,如果不是当初,哪会有他们的今日。
“来人。”
宋律朝外喊道,镇守府的管家匆匆跑了进来。
“告诉京中来人,就说刚刚离府外出巡边去了,归期未定。”
“快去。”
一来二去,十天过去了。
十月初十这日,傅东来上启罪书,百官面前,皇帝只能罢了傅东来华盖殿大学士之职,勒令归家待省,却依旧不愿给傅东来定罪。
旧派官员自然不会干休。
宁武关。
王子腾下榻的宅院内。
王信走入房间,将京中的事情告知卧病在床的王子腾。
“看来还要再添一把火。”此时的王子腾除了面色有些蜡黄苍白,双眼之中却是神采奕奕,看向王信道:“这样,你去......”
冯恒石同样在关注着京中的局势,因神思耗费,夜间只觉旧日伤口处,痛痒难耐,迟迟无法入眠,索性和衣而起,坐在靠椅上守着炉火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打盹儿,让冯恒石清醒过来,正欲回房,却听到外面匆匆的脚步声,还有黥面老仆不通情理的拒绝之语。
“什么事?”
老仆的声音传来:“老爷,是衙门里的事情,沉大人求见。”
“进来吧。”
沉翔匆匆入内,也顾不得寒暄,径直说道:“大人,平阳、泽州的人来报,说两地多处粮仓突然起了大火,这些粮仓,多半是六家的。”
“可知道是谁?”冯恒石面色难看,眼看着天气渐凉,运往北地的最后一匹粮草就该出发了,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情,到底是六家在向朝廷向他冯恒石宣战,还是说有人想趁机把水搅浑了。
沉翔摇了摇头,绣衣卫的谍子也并非无所不能。
冯恒石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心里思索着应对之策,眼下追究罪责反倒成了次要,得想办法把这些粮草补上才成。
可他来山西,一下子拿掉了三十六名官员,且各个身居要职,且不说剩下的那些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更关键是无人可用啊。
“你去请晋阳府同知贾琏来......还有常王乔三家主事之人,记住不要走露风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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