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副场景,贾瑛心中不免猜测起来,柳云龙修堤一事会不会是掩人耳目!
江堤之上插满了红黄号旗,挂着大红绸子,也确实有百姓在这里挑土搬石,重修江堤,不时还能听到河工门出力时喊起的号子声,只是这号子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
等见到了柳云龙之后,贾瑛果然看到了别有洞天的一幕。
河堤密林里的空地上,正有上百个精壮的庄稼汉子,手里持着木制的长矛,在几名军汉的监督下操练着,柳云龙一袭布衣麻杉,也混杂在其中。
“云龙兄,好一手瞒天过海的计策!”二人见面,贾瑛揶揄道。
柳云龙刚毅的面容之上,浮现其一丝笑容,与贾瑛寒暄一番后,说道:“这都是按照老师的吩咐做的,也不怕你笑话,我初到武昌之时,听老师讲了湖广的局势,着实将我吓了一跳!未曾料到,我初仕为官,就遇到了这种事情!老师只吩咐我训练一支乡团民壮,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正好江堤年久失修,我便借此为由,招募了一些附近乡民青壮,暗中在此操练!”
贾瑛看了看空地之上操练的乡民,点了点头道:“云龙兄,你一如当年在云南独战群匪时那般,胆智过人!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没有比这再好的办法了!只是这些乡民的家眷,还是要妥善安置一番的!”
柳云龙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有此虑,只是眼下还不是时机,又怕动作太大,被别人发觉!”
贾瑛想了想道:“以我看来,既是修堤,不妨将工程在扩大一些,借此名目多招揽一些民壮,不必局限男女,老幼妇孺也都能出一份力,将这些人的家眷夹杂在其中。至于如何安置的问题......眼下时日渐暖,可以在江夏县城之外搭起草棚帐篷,将这些人安置其中!甚至可以让这些百姓之家,按出工劳力的多少,换取官府在赋税上的优待,也可以由官府出钱出粮,付给他们工钱。”
柳云龙听罢,苦笑一声道:“贾兄,你倒是说的轻松,便是只招募这些人,便已经将县衙的底子都掏空的,湖广的形势你也知道,你觉得上一任的县官,会给我留下一个丰厚的府库吗?缺钱缺粮,你让我怎么养活那么多百姓呢!”
贾瑛轻笑一声道:“县衙没银子,你难道不会找那些乡绅商贾出力吗?”
“我初来乍到,你觉的那些乡绅商贾会卖我这个面子吗?”柳云龙反问道。
贾瑛心中摇了摇头,他这位同乡加同年,性子着实温和善良了些,若不然当初在云南,也不会为了一村无亲无故的百姓,而与匪寇搏命了!
“云龙兄,你是官,他们是民,若有不从者,你又何必与他们客气!湖广已经够乱了,地方官员更是人人自危,生怕头上悬着的铡刀砍在他们身上,即便你这边闹出太大的动静,也不会有人顾得上寻你的麻烦!”
柳云龙闻言,皱眉道:“贾兄,我等身为一地父母官,理当明法度,行善政,即便不能造福一方,可也不该无故就将人抄家拿狱吧?这样做,与那些贪官污吏又有何异呢?”
贾瑛反问一句道:“粮食和银子就在那些高墙大院之后,你现在不取,将来自有人会替你去取。只是等到那时,他们依旧免不了一个资敌附逆、杀头流放的的结局,或者直接被兵匪祸害也说不定!你是愿意看他们落到那等境地,还是以你一时之恶名,给他们一次活命的机会呢?”
柳云龙听明白了贾瑛所言。
用兵一事,首在粮饷。等到战事一启,那些乡绅富贾无疑就成了朝廷和叛匪眼中的香饽饽,到时候,可没人会与他们讲道理!
这个道理,他也懂,只是他无法睡服自己的内心罢了!
“贾兄,这样做未免太过......”柳云龙似还想反驳。
却听贾瑛打断道:“我知你心中仁义,可事有轻重缓急,牺牲一人而活百人,和死百人而存一人,若真要从道义上来说,其实二者没多大区别,百人的命是命,一人的命也是命!我们要做的就是取舍二字!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既成就了你的生前身后名,而又不付出代价的!大丈夫行事,无愧于心,只看你心中的道义有多大,担当有多大了!再者说,杀人是万不得已而为的事情,若事情能够顺利解决,那自然是各自欢喜。即便不成,也不一定非要杀人啊,重枷镣铐一出,你还怕他们还会跟你再说一个‘不’字嘛?”
柳云龙沉默不再出声,似乎在心中衡量着该如何取舍!
贾瑛也不再多言,想要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本心,不是自己几句言语就能做到的,关键还要看他会被逼到什么样的地步!
只是眼下湖广的形势,却不会允许柳云龙犹豫太久!
之后,贾瑛又向柳云龙请教了一番操练乡团民壮的经验,最终以一顿气氛压抑的接风宴,结束了两人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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