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爷的字画值钱,是因为……那主审的人,一直钦慕老爷。”
“只怕不是钦慕这么简单吧?”
“对,对!”张来福点头道,“此后顺天府就判了一个诬告,这事便算是结了。少爷却还不忿,觉得这钱家的人,居然还敢告,真是胆大包天,非要收拾他们一顿不可,于是让草民带了几个人,将钱王氏的丈夫打了个半死,听说……听说……后来钱王氏的丈夫……大病一场之后,很快便一命呜呼了。”
徐承影冷冷道:“你莫不是诬告了这张振泽吧?”
张来福立即道:“不……不敢,小人世代在张家为奴,绝不敢……诬告!”
“那么,当初顺天府与其勾结的官是何人?”
“他当时任顺天府通判,叫李立臣,后来进了大理寺做了一名主事。”
听到这里,大理寺卿戴翔心头陡然一震,什么情况?
徐承影随即道:“好,来人,带李立臣!”
很显然,李立臣早已被拿住了,手带着镣铐,被押了进来,他见了徐承影,便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
“李立臣,你在外头,都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
徐承影冷笑:“确有其事?”
“确有其事!”李立臣面如死灰,哭丧着脸道,“当时……是罪官署理此案,张家人来说情,罪官不敢招惹张家……”
戴翔心中暗道,这叫什么事啊?
怎么还扯我们大理寺的人了?
他刚要发话,徐承影已经吩咐道:“带下去,再带当时目击的人证来!”
戴翔咽了口唾沫,将要说的话也一并咽了回去。
片刻之后,又有几人带进来,一一接受询问。
案情便慢慢的地清晰了,几乎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了张振泽。
徐承影目光冰冷,如刀刮一般看着张振泽,咬牙切齿地道:“张振泽……”
张振泽见自己的爹被打了下去,又见许多人证带了进来,早已感觉不对了,于是又痛哭流涕:“在!”
徐承影此时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来说,这钱王氏,可是冤枉你吗?”
张振泽已是哑口无言。
徐承影这时却依旧面没有表情,只一字一句地道:“强抢民妇,又将其夫殴打致死,是何罪?”
张振泽煞白着脸,哀声道:“饶命啊!”
徐承影继续说道:“还有贿赂顺天府通判,又是何罪?”
张振泽道:“我……我……”
徐承影不理他,自顾自地道:“方才有人说你是读书人是吗?”
“是……是……”
此时,许多围观群众也已忍不住心头火起了。
案子已经真相大白,想到方才那要以死来洗清自己的钱王氏,还有这张蓥父子为了脱罪,居然诬赖别人畏罪自杀。
但凡是正经人,亲眼见证这样的事,都不免心意难平!
徐承影接着道:“你是读书人,读过这么多书,那么就是知法犯法了?”
张振泽依旧痛哭流涕的样子,还想说什么。
徐承影却继续道:“奸污,伤人,行贿,知法犯法,已是罪无可赦,我若饶你,谁来饶过钱王氏夫妇?来人,先断了他的命根子!”
刘大几人早就安耐不住了,刷地一声拔出了刀来,寒光烁烁。
张振泽先是露出惊恐之色,整个人惊得颤抖了起来,随即想要挣扎,却迅速地被人抓住了胳膊,有人直接一脚将他踹翻,他身子后仰,便倒在了地。
这时,刘大倒也不客气了,举起刀狠狠斩下。
“啊……”
张振泽发出了嘶吼,紧接着,双腿之间血流不止。
他口里含糊不清地叫着:“爹……救我……”
那跌落在地的张蓥见状,差点昏厥过去,他拼命地想要朝张振泽扑去,却被人死死地按住了。
张蓥于是朝着徐承影怒吼:“徐承影,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徐承影淡漠地看着他道:“从你选择包庇那些人开始,你我就已经不共戴天了!”
张振泽似乎已是疼得昏厥了过去,惨叫声也已戛然而止。
张蓥怒不可遏,道:“徐承影,别以为就你能在陛下面前说话,老夫要奏,要弹劾你,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徐承影冷笑着道:“我徐承影行事,从来不给自己留后患,现如今既处置了你的儿子,难道你以为,我还会等着你来报复?看来,以前的锦衣卫对你们还是太仁慈了!刑部尚书张蓥,我来问你,你的儿子犯下这样的大罪,你可知情吗?”
张蓥看到自己儿子身下的那一滩血,只觉得阵阵眩晕,他心一颤,这种恐惧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位高权重,养尊处优,这世,历来对于张蓥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是他不可以摆平的。
即便是自己的儿子奸淫掳掠,也甚至不需要他出面,只让府里的一个下人,带着张家的帖子,便可立即解决,且永无后患。
可现在,他终于觉得慌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老泪纵横。
人性本就是如此,伤害别人的时候,从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可能沾沾自喜。
可一旦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受了伤害和委屈,便觉得是遭了天大的罪。
“哈哈哈哈!”张蓥突然发出一阵狞笑,然后咬着牙说道,“你以为,抓到了老夫的把柄就能为所欲为?你以为,有了证据,满朝的官员就可以任你宰割?难道你不懂法不责众的道理?老夫告诉你,你现在得罪的人越多,死的就越快,你完了,你彻底完了!”
虽然这些当官的内部也分成了诸多派别,但是,面对锦衣卫无差别打击,他们会立刻抱成一团,进行殊死抵抗。
因为已经别无选择,再查下去,迟早就查到自己头。
所以,徐承影已经触犯了众怒,他现在要面临的,几乎是整个朝廷。
如果要求成化皇帝在满朝官员和徐承影之间二选一的话,答案很明显,徐承影无法代替满朝官员。
“法不责众?”徐承影却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张大人,你似乎忘了,洪武年间,胡惟庸案、蓝玉案、空印案、郭桓案,每一桩案子死多少人?你是不是觉得,朝廷离不开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张蓥突然哑火,洪武四大案,每一桩案子受牵连的人员都是以万来计算的,相比之下,徐承影抓的这点人还真不够看。
不对,那是开国的太祖皇帝,当今陛下怎么可能有这样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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