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棋一边吞下那些食物,一边特别留意着四下里的动静。虽然可以确定那些敌人也在休息,但他还是不敢真正的放下心来,连一点一滴的特别的声音都要仔细辨认。他手中那早已经被汗水的浸湿的肉干都像是嚼都没有嚼,就被他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之后有点不解渴地看了一眼还么有被拿走的善修的部分。埋个箭用这么长时间,也不怕他吞了他那份干粮。鸣棋咬着舌头将肉块和水放到自己身后,以便他们不能随时进入自己的视野。
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就吃光了自己的食物,也就代表着大家都认同,这将是最后的生死一搏。
但其实,也是因为那最后一点点的食物,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再将它们分隔成另一半留待明日了。
它们少的甚至不够塞牙缝儿的。
现在的情况说不上到底是好是坏,之前他们一直跟那些影子一样的敌人周旋。胡乱将手中的箭射出去,然后看着自己的人被不断飞来的流矢击中。他把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口水,使尽全力的咽下去。现在如果善修猜得不错的话,他们至少知道了那个影子的打算,还把他们的方向直直的拖了过来。
鸣棋从怀里摸出最后一个风笛,一点点将它插入另一支箭镞处已经有些磨损的羽箭之中,这是一支从尸体上拔出来的羽箭,因为射穿了几层铠甲,所以箭镞的尖端承受过巨大的撞击力被磨去了棱角。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另外几支羽箭根本比不上这个。他找来在这地面上特有的石头,在上面反复的磨着那只箭镞。它必须是极度的锋利。跟敌人的弓弩手交锋过几次之后,他就已经确认了这一点。可他还需要保留力气,匮乏的饮食让他引弓控弦的力量变得虚弱,刚刚那一下风笛停止鸣叫的速度明显很慢,而那就意味着箭镞进入血肉的速度,并不强劲。而他那时的身体状况比现在还要更好。
将那支箭镞打磨到最后的时候,他又在上面小心翼翼的磨出一道沟槽,以备它进入血肉时,放出其中的气体来减少阻力。
其实,鸣棋也有点怀疑,即使这一切本是那个箭镞手的圈套,但他射中了那人的身体是真的,就算那个部位只是手臂。那个恶魔一样的敌人的那只手是不是已经报废了?从前,他认真起来是可以射断一整棵树的。尽管现在他体力不济,这力量大大打折,但是血肉之躯能承受的摧毁,他伸出手指慢慢的计算着,却因为对方是一个从来没有见到过真身的陌生人而无凭无据无法判断。也许他就只是受了一个轻伤。
真是让人恼火。
他有一点点泄气的想,是不是真的就走不出这片,只是看似生机勃勃却充满着无数危险的绿洲了呢?但他又马上体会到自己内心中另外一个古怪的感受,这一切都没有让他觉得真正的绝望,迫在眉睫的危险,反而让他有一种极度刺激的感觉,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都因为现在非凡的状况反而大感活跃。他好像才发觉自己很喜欢这种冒险。
开阔而阻碍甚少的平地他们一路走过来,
路过几处,但都不理想。
然后他又想起刚刚察觉到的关于林带的变化,他总想着用那个做点什么文章,比如可以用新出来的树种做几支羽箭。箭镞的缺少却成了问题。就算是身体极度疲累,但是思想上却感觉无比充盈。战场上有能让他发挥身体全部力量的作用。
他再次确认他并不喜欢帝都之中的懒散无趣的生活。而现在周围环绕着这种惊心动魄的变数才能让他感觉到精神大振。说实话,他是喜欢这个战场的,因为在这里他可以看见各种云波诡谲的变化,创造与毁灭连续不断的集中思想,别无选择之下的选择,每一项都让他很兴奋。
去埋那支箭的善修回来的很慢。
等到善修小心翼翼摸到鸣棋隐藏的暗处时,鸣棋已经大大拉拉的躺在了一块岩石上睡了起来。现在起码知道敌人是在身后的。
几只刚刚做好的羽箭并列成一排,放在对面的岩石上等待晾干。它们虽然没有配备上好镔铁打磨的锋利箭镞,但若在应急时使用,一样可以轻松的钻透皮肉制造真正的杀伤,鸣棋还特意在那些新鲜树枝做的箭尖处,用身上的快刀削出一个狼牙状的回勾,这样射进敌人的皮肉之中的箭,想要被拔出来的话,可没有那么轻松,会带一下他们好大一块肉来。杀伤力无形中会增加一倍。
“哟,追上来的有点慢啊,我还以为你会带来点特别的美味呢。你说这么大一片绿洲,可吃的东西却这么少,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些人对待敌人太无情了。对待他们自己也是。”鸣棋一边说,一边用手摸到那些仅剩的肉干和水递给他。
善修喝了口水,说,“我怎么感觉那个弓弩手会是个汉人呢。之前的时候就有过这种感觉,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鸣棋一脸不屑的挑了挑眼皮,“理由呢,跟我觉得她是个女人,是你的心上人一样的吗?”
善修在说这段话的过程中,依然在仔仔细细地思考着,“因为他设定的用来攻击我们的方法,现在细细回想来看,果真是遵循了很多勿庸置疑的太极之道的。比如,他能琢磨明白的那个三箭死,不就正同于太极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极生太极的大而化之的变化么?”
鸣棋懒洋洋的闭上眼睛,“也可能是个巧合。要么,就是兄长想得太多。但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汉人的话,我们的情况反而会更糟。兄长请想,他之所以与这些异族人为伍,一定是与汉人结下了巨大仇恨。也许他是个外族人反而会更好,那样,我们之间就是简单的胜负之心。你知道恩怨之下,人的变数会更多。也会更加的狠绝。我们万一被猎杀时也能死的痛快点儿。总不能活着累,死了也累吧。”
善修看了一眼,剩下的兵士也七七八八的躺倒在地上休息,而外面进行放哨巡逻的几个兵士隐藏的也很合他的意,似乎是放松了一点情绪,吞掉了手里的最后一口水,“总之,他也许并不想杀我们,而且应该有几次,我们都在他箭下得以逃脱的原因,是他想让我们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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