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俩儿子都不肯屈服于人,那么进城谋生一事,反而促成了一口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往后一家人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成事。
“爹,听您一番长谈,我已幡然醒悟,且也不反对进城。”
“只是咱们在城里举目无亲,又没有熟人引荐,该去哪儿谋生?”
方大山压下心中之火,又换上一副愁眉苦脸之色,口中连问道。
他老方家的事情,心里自然十分清楚。
往上数几百年,都是在西水村这一片地里刨食,根本没有任何通往城里的人脉,也没有任何举家迁城,背井离乡的谋生之路。
如今面对危机,虽有一口破釜沉舟的勇气,但也不能罔顾现实,一心做着进城发财,吃香喝辣的美梦。
“自古有钱好办事,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天地之理,我这几天清算家中结余,正为此事谋划!”
方言微微颔首。
心道这傻儿子还算有几分生活常识,知道无亲属亦无熟人,贸然进城,委实谋生不易。
但此时此刻,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旦老村长回过味来,发现自己被方言摆了一道,势必会携家奴浩荡而来,在层层压迫之下,方言一家根本没有任何能力与之抗衡。
所以即便前路万般艰辛,如今也只能举家冒险一试。
“大哥,其实爹说的对,城里人没什么好怕的。”
“我听教书先生说,这城里乡下,都没什么差别,顶多是城里人心眼多,见识广,于是心黑手辣,手段更多。”
“但唯有一条,举世通用。”
“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谓利益至上,大概就是有钱好办事,没钱人鬼嫌。”
只见自家小二脸上犹带着一抹不屑之色,他通读古典诗书,又没有多少人生经历,心里还保有一丝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文人傲骨。
在方言看来,这是好事。
文人若无傲骨,堪比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尽皆下贱。
“这……”
方大山听到这话,黝黑的脸庞上仍残留着一丝不安。
虽然他从小混不吝,在西水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长大,但也正因为此,反而养成了几分‘窝里横’的卑劣心态。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一旦脱离舒适区,立马就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内心充满不安。
方大河不懂,兀自规劝。
方言却是淡淡一笑,心中已是了然。
这小子,就该多磨砺,要不然越长大,越不成器!
方言现在还能管教他,亦或规劝打骂,一旦成亲分家后,天天被婆娘在耳旁吹风,轻易就能养成一副啃老,反老,甚至杀老的心态。
有道是亲不亲,金钱分!
你把我养这么大,既不肯扶持于我,又不懂教育于我,反而如此无能,连半点家财产业都不留下,害得我也碌碌无为,蹉跎一生。
如此这般,我便赖定你了,谁叫你生了我,却不培育我成才?
殊不知,其小儿从小就不爱学习,又百般顶撞父母,不听教诲,又怎么可能会成人成才,乃至有立足于世的本钱和生存技能?
说远了,言归正传。
此时此刻。
屋子里正进行一场规劝大会。
只听方大河口中连道:“大哥,你有所不知。”
“我听教书先生说,城里乃是一花花世界,不仅有佳人美酒,还有膘肥大马。”
“你想想看,若有一日骑着大马,抱着鲜花,前去赴佳人之约,美食美酒,应不胜数,岂不梦幻?岂不美哉?”
“十分…梦幻,亦美哉!”
方大山听得连点头,果然被吸引了,忍不住搓了搓手,脸上满是垂涎之色。
但他回到现实,再见家中之况,顿时又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惊到脚,止不住苦笑连道:“老弟,你玩我作甚?”
“白说那么好,咱家又这么穷,怎么可能有钱买大马,买鲜花?再说了,人家美人也看不上咱家啊!”
“自古有云:”
“自贱者,人必贱之!”
“老大,如若你就只是一个自卑至贱者…待得方家崛起之日,必是你我分家之时!我实在不想见到一个如此没骨气,软骨头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方大河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方言,突然出声喝道:“方大山,我且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进城?”
言罢便息声。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迅速安静下来,甚至都能听到方大山喘着粗气的声音。
只见他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后实在忍不住,双手一抓衣领,猛一撕扯,随着‘刺啦’一声,上半身的衣服尽皆化为碎片。
只听他喘着粗气,口中连低声吼道:“爹,你看看我这颗红心,焉有软弱之气?”
“我要进城!”
“我要骑着高头大马,侧拥佳人,痛饮美酒!”
一番话说得荡气回肠。
方大山只感觉心中快意至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方大河闻言望向自己老爹。
只见方言一脸似笑非笑之色,嘴角亦是勾起一抹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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