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夜风中摇曳,火光下,一座座冰冷的墓碑泛着幽幽寒光。
九原郊外山坡上,吕布把带来的头颅一一摆好,跪在母亲坟前。
“阿娘,孩儿给你们报仇了,您可以安心上路了。父亲在那边看见你们也不知会高兴还是伤心,他定会骂孩儿无用,守护边境数载,最后竟连家人也保护不了……”
他低沉平静的声音中带着沉重的自责,挺拔的身体慢慢弯曲,最后卷缩在地上,口中一直喃喃说着。
“阿红腹中孩子还有半年许就该出生了,应该会是个女娃,我昨夜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小女娃软软蠕蠕喊我爹爹,可惜模样看不到,不过她爹如此英俊,她应该也不会难看,我曾想以她和一个叫袁术的家伙联姻,那家伙竟敢称帝,说要让玲儿做太子妃呢……”
时间慢慢流淌,在吕布的絮絮叨叨中,天空泛起淡淡鱼肚白,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墓碑上,吕布撑着麻木的双腿慢慢站起,目光迎向晨曦。
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九原看日出了,旭日给这片山河染上血色,眼前似乎晃过一道道血影,有面孔的无面孔的,一个个死在他的画戟下。
梦境和现实,一夜一世,让他神情一阵恍惚。
“姐夫,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魏续走过来,挡住了吕布眼前的光亮,他猛然回过神,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先离开五原郡再说。”
如果此时是在董卓入洛阳后,他完全可以领这几千边军自立一方,但现在陛下还未亡,大汉国威犹在,太早跳出来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五原北有鲜卑,郡中匈奴汉人混杂,匈奴此时亦属汉臣,朝廷征剿令一旦下达,他将陷入三方围剿的境地。
而且,这些五原士兵也并非全都听他的,届时战事若不利,他们有极大可能向官府投诚,那他会提前走上白门楼被缢的结局。
梦中一世,不管是真是假,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凭借匹夫之勇是成不了大事的。
“姐夫,听闻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在巨鹿造反,不如我们去投他?”魏续建议道。
吕布摇头,“那群不过乌合之众,平时连刀都没摸过,如何抵挡朝廷精兵?陛下已派皇甫嵩、朱儁、卢植等调集各地精兵围剿,黄巾贼众成不了气候。”
魏续道,“也未必吧,若有姐夫去统领,说不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说到这儿,魏续顿时来了精神,“对了姐夫,你怎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了?虽然你以前也很厉害,却也是个正常人,现在分明不像正常人了。”
吕布想起前天出现在脑中的声音,虽然很多词他听不懂,但他知道,是那个声音把他变强了。
“你相信世上有鬼神否?”他转头问魏续。
魏续迟疑,“没见过,或许有吧!”
吕布道,“我听过,她说的话很奇怪,而且……”
他捂着心口位置,“这两日我这里一直闷闷的,似乎有些疼。”
魏续也捂着自己的心口,垂头丧气道,“家人都去了,我这里也闷闷的,疼得厉害!”
吕布沉默,家人故去,他自然伤心难过,但这种有些心疼的感觉好像从那夜就有了,难道是仙人给他预示?
魏续难过一阵,又想起吕布的话,好奇道,“你真听过鬼神说话?说了什么?”
“我亦不知如何说,多数听不懂之词我已忘记,只记得寥寥几个,什么系统,她好似和一个人走失才来到我这儿,便是那夜之后,我力气突然大了许多。”
“真的?!”
太匪夷所思了,魏续眼中写着怀疑,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一脸羡慕,“怎就没神仙来我这儿?我也不贪心,让我有你两成力量便成。”
吕布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道,“莫做梦了,平日不好好习武,光想一蹴而就,哪来那多奇遇?”
“那你不是遇上了?”魏续跟在后面叫道。
“她本有许多能耐,奈何我只一项武力可配得上,可惜了。”
吕布想起那什么史书功能,道,“日后要多读史书才是。”
“为何要读史书?”魏续疑惑,不是应该读经义典籍吗?为官都要学这些的。
吕布若有所思道,“多读史方能从前人或成功或失败的故事中吸取经验教训,比如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为何会输给怕死又卑鄙无耻的高祖皇帝?”
再比如,梦中的他为何会输给曹操?
论武将,他自己就不说了,麾下张辽、高顺皆乃治军统兵能将,那曹孟德手下哪个能及?
论谋臣,公台先生亦算一等谋士,凡所计未曾有失,不比曹孟德身边那些人差。
论地盘,偷袭兖州后,他占据一州之地,而曹孟德仅余三县,最后却叫他反败为胜?
丢脸!实是丢脸!
吕布想,他需要一些时间,好好理清楚那一世的种种,想明白曹操到底赢在哪里,自己到底输在何处。
山脚下,李肃牵着三匹马等候一旁,看见吕布二人下来,忙迎上去,问道,“奉先,今后你要去何处?”
看见李肃,吕布愣了愣,想起梦中李肃因对牛辅作战不利被自己斩杀,心里涌起丝丝愧疚。
“先离开五原再说,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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