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生没做过什么大事,就像他去世后安卧的那座山一样,低矮、毫不显眼。父亲的墓被葱茏的树荫所遮挡,从任何一个方向看去都找不到他的痕迹,仿佛他不曾走过一样。父亲的墓就静静的安卧在树阴之下,仅仅刻着生卒年月和姓名,毫不起眼,却又真实、质朴、敦厚,让人看得见、摸得着。
我靠在父亲的墓碑旁,独守着大山宽厚安详的宁静,想象着父亲还在世上,而作为儿子的我就轻轻靠在他的身上一样。
蓦然,起风了,四周的松树轻轻地摇曳着。这是父亲的声音,父亲呼吸的声音!我感到了父亲的张阖的肺叶的扇动。尽管这声音极轻极细,却是没有半点嘈杂没有半点污染,平平和和明明净净。
记得第一次来祭拜父亲的那天,我真是带着一股凝重和悲伤之情,一步一步踏上了这座不高的小山坡的。但走到了父亲的墓前,却如何也哭不出来,手中握着的奶奶保存的唯一一张照片,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面前这座低矮的坟划上等号。
我立着,父亲躺着,我没有开口,风也没有说话。
后来我走了,父亲依旧留在了那儿,不知多少年之后他才能被他的儿子请出来,不知何时他才能被奶奶寻到。
我从出生就不曾得到聆听父亲教诲的机会,不知道人们常说的那种“如山的父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连带着我也不曾感受过“如水般的母爱”。
幸好还有伯父与伯母填补了这空缺,让我知道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在爱我,真的有人在关心我,真的有人在乎我。
如今,这个普通的父亲有了一个奥运冠军儿子,尽管他无法亲眼看见罢,但我似乎相信人们常说的“在天之灵”,他是否在天上默默地注视着我呢?
我知道,生命是无法抗拒归于尘土的。但在生命的延长线上、在接近死亡的路上,我是否能够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的燃烧呢?
或许如今的我在许多人眼里已经是迈向辉煌了,但在奥林匹克的这条道路上,还有许许多多的走在我前面的巨人,还有许许多多的至今为止还在燃烧的炬火。
我也希望可以成为一樽炬火,不仅燃烧我自己,还能够照亮他人的路。这条路极其艰难,身后的炬火还在散发着点点微光,前方的路依旧是漆黑的,每走出一步我就要更加拼命地燃烧自己,希望自己能更亮一些,再亮一些!
索性不止是我在燃烧,那个曾经在我心中、在中国人心中都极为明亮的那樽炬火也一同陪着我,我们的身旁也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炬火汇聚。
前方的路,亮了。
风迷了我的眼睛,也吹得那几支香越燃越快,果然是一块钱一捆的劣质香,竟吹得我不自觉地流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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