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啧声道:“当年环三爷也是荣府的主子,怎么如今在这边倒成使钱住客栈的活计?还不如往我那边去住着,不过收你些柴火茶水钱就罢了。”
贾环早非少年时,颔下蓄着短须,对这话不为所动,只面上叹道:“到底是分了家,不必以前。”
王仁摆手落了座,问道:“前些天那事,怎么样?”
贾环道:“这事,或许——”
不待贾环拒绝,王仁便打断道:“这可不是要胆小的,你不晓得,历来这种官府变动,就是要叫人大发横财的时候!”
贾环顿时哑然。
王仁接着道:“你好好想想,前朝时每年不过收个两三千万两银子的税,本朝却翻了个倍。还不是因为那些个东洋、西洋、南洋的银子都跑到我们这边来了?咱们往外最多买些个自走钟等小玩意,却整船整船的丝绸、茶叶、陶器往外卖。这还是洋夷不许登岸的时候,如今许他们上岸了,捡个瓦片都当宝,这钱叫别家赚去了,还不如咱们自个赚。”
话说的再多,贾环的心却不在这上面,连连摆手。
王仁顿时急了,气道:“这是白捡的银子!贾琏在南边盯着,知道各家各户都赚钱,要收重税。但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我是太师府的舅子,你是太师府的兄弟,乐善王府管家媳妇的亲弟弟,哪个衙门敢上门?到时候别家拘着不好赚钱,咱们却正好发这笔财!”
这话说的有条有理,贾环不免诧异道:“以前见面的少,真不知道仁大哥有这眼见?”
王仁自得笑道:“可不止如此,我猜着了,你是见别人个个当官了眼厌,就不肯放下身段做生意,也好办。”
贾环请了杯茶,问道:“这事有什么见解?”
王仁不急着吃茶,起身来,看了看暖阁外头。
见着前后没人,才是坐了回来,对上贾环殷切目光。
王仁道:“谁不想做官去舒坦?当年要不是运气差了些,子腾老爷不肯帮忙,我也是做到了参将总兵的人。幸好眼下,还算是有机会。”
眼下王仁可是年近四旬了,这话倒有几分可信。
贾环忙递了递茶水,面上也热切了。
王仁再道:“也就是看在兄弟你的面上,才把这大好的事同你说。朝廷历来是不许洋夷上岸的,言语怪异,面容丑陋不说,还信奉景教,最爱聚众生乱。而海商人家两手倒卖,地方赚一份,洋夷手里再赚一份,本来是盆满钵满,如今新政准洋夷上岸了,谁肯答应?”
贾环仔细听了,赞叹道:“这么说,新政的祸事不小,亏了仁大哥好见识。”
王仁道:“依我看,贾琏不会一直在东南压着,或一年半载,或三年五年,总是要闹出事情来。到时候咱们做了大商,各种事都好做,早就早跟着闹一闹,晚就晚跟着闹一闹,朝廷里总有忧心害怕新政的大臣找咱们。”
贾环登时反应过来,讶然道:“新政是国公爷的,咱们这样做,不是要害了那边?”
王仁对此嗤之以鼻,道:“这算什么,以为别人打探不到?贾琏不待见你也就罢了,又把你娘贬到石头城里吃苦,咱们不靠他们夫妻,自己想法子做个官,也成过错了?”
也是这几天贾环奔走开释亲娘,王仁又有心关注这边,便探听到了赵姨娘早年间被赶来金陵的事,在这时讲出。
贾环犹犹豫豫一阵,原本热切的心却还是消了。
得罪国公爷贾琏去做官,远不如借着请老娘回京的风,去乐善王府找亲姐姐探春帮忙。
心中拿定了主意,贾环道:“我出门的机会又少,跟着做什么大事就算了,还不如谈一谈生意,东边沿海的银子真就那么好赚?”
王仁虽说遗憾,但还是打起精神道:“好赚!门路我都找好了,就少些打点的本钱,这才来寻亲戚。”
贾环估摸了一下自个带来金陵的银子,半响后抬头道:“我拿一千五百两银子出来,算借给姨哥哥的。”
“这……借?”
“仁大哥用不上?”
“可别,就当是借的也好。”
“咱们按规矩来,明年这个时候还两千两给我就是。”
“这是几分利?自家亲戚,怕是多了些。”
“那就两年还两千四百两,不成便不成,成就找林大管家立个字据。”
……
王仁忙前忙后,总算借到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带上加上其它借来的银子兴冲冲往松江府过来。
只是白在人前张扬了眼见。
年关还没到,就倒卖丝绸亏了一千五百两,没心思回金陵过年,
第二年年初,又因为拒税,被太师府长史甄珏批令抓捕,拿货物抵了税去,才将一穷二白的王仁放了出来。
明正了典刑,浦东新县各路商户见这惨状,又听闻贾太师在闽地打赢了仗,纷纷主动缴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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