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一边用饭,一面道:“他们家都在石头城住,难得见上一面,叫过来说话就是,俺稍后便不得空了。”
林之孝应声下去。
东安郡王府与荣国府也是世交,都中荣禧堂里尚且留有他们上任穆莳老王爷的亲笔,是以自然有些体面在。
不过如今穆家和大多勋贵一样,祖上的世职已丢的差不多,不过是守着空荡荡的王府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贾琏用饭到一半,便见着林之孝引一老者从前院过来,进门在堂下伏地拜见。
“荫生辈叩见太师。”
这一把年纪还来说跪就跪,叫林之孝都惊了一遭,连忙来搀扶起。
贾琏请这人过来坐着说话,问道:“老太公这等年纪,不说在府里纳福,着急来折晚辈的寿做什子?有事叫你两个儿子来就是。”
穆老太公淌泪道:“不敢对太师隐瞒半点,我家两个不肖子孙,惯会拿草棍捅老虎的鼻子眼儿,前年里新到任的应天府君执法极严,为一件案子上门捉拿了他们两个去。我是多方求情都没有办法,这两人便狗胆包天的逃了狱,今年才传消息回来,原来是投靠了茜香贼宋江。”
这么一说,倒是叫日理万机的贾太师记起这么个案子来了。
前些年是有东安郡王府殴打平民至死的恶案,应天府尹不敢处置,上报到朝中,石头城里谁家还来信劝过。
只贾琏看在案情属实,便不顾什么人情,传谕叫应天府里必要依法惩治。
没想到就落在今日这处。
穆老太公再哭道:“别家也就罢了,茜香贼寇作恶多端,引得太师讨伐。为了不让连累阖府家小,也只得拖着老朽残躯,奢求太师在朝中留一个情面罢。”
贾琏拍桌道:“俺当日就看穆弘、穆春两个鸟厮手段败坏!老太公不需明里暗里给这两个求情了,纵然有一日宋江可赦,他两个都不能赦免,早晚要扒了皮回来!”
碗筷崩落,穆老太公一怔。
不再多说,贾琏着人将悲号的老者送走,用了饭,起身去换上衣裳。
“叫单大良过来!”
贾琏换上太师袍,吩咐一声,旋即雷厉风行朝外走。
二道门前,昔日都中荣国府的买办管事、如今与林之孝一般在石头城养老的单大良急匆匆过来。
见贾琏等在车驾边,背手仰望南面,身有不怒自威之势,单大良忙是跪伏见礼。
贾琏回首来,道:“俺也不多说了,你外甥刘唐当年投了宋江,如今化名成了海寇的大将赤发鬼,以为还瞒得过谁去?”
单大良面色顿时化为悲苦,侥幸尽去,心中叫苦不迭。
贾琏再道:“这人的名声倒是比穆弘、穆春两个好些,本太师还肯收他,你快回去收拾了跟着南下,早晚有你的用处。”
单大良不敢多说,忙是磕头下去了。
贾琏再望向一路相送出来候着的林之孝,道:“俺不能在金陵久留,等会见了官员,拜访了王家就得南下,到时各省私底下有什么串联的动静,都得叫你打听了送来。你女婿贾芸施政大有方针,俺出京时已经定了叫他去闽地做巡抚,这也算是你的好处。”
林之孝境遇和单大良截然不同,一时听得是满面红光,欢喜道:“二爷放心,小人必定擦亮眼睛看仔细了!”
贾琏满意点头,旋即登车,出来荣国府旧宅。
不多时,抵达巡抚衙门里,贾琏传谕四方,叫长江水师提督、闽浙水师提督率部去厦门府听用,东南沿省打造海船、大炮、火枪、弓弩、箭矢,征发兵员、劳役、匠户,各有份额,不得延误。
两日间,了结了在石头城诸多政事,往贾政等先辈墓前凭吊一番,贾琏车驾起行南下。
“——几乎忙昏了头,夷州地方历来海风大,稻米难长,人都养不活的粮食,地方主官还敢往外倒腾。这事两个道员都跑不了,快砍了剩下那个祭旗去!”
车驾出了石头城,贾琏好歹记起了这么件事,三言两语处置了一方道台。
当即有太师府官员传谕去,以追究夷州分巡道道员失土之责,将之斩首示众,头颅先行厦门府。
执法极严,又极不好相处,消息传开,地方官员难免战战兢兢,情非得已以待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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