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葆华微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己妹夫,如此缜密的心思,如此深沉的城府,以前完全看不出来,真是扮猪吃老虎!
“殿下,张商英来访?”有内侍进来禀告道。
“中书舍人张商英?”赵似眼睛一亮,“快请进。”
长孙墨离拉起曾葆华,“十三郎,俺们先避一避。”
“你们就去隔壁,一起听听。”
“好。”
张商英长得身长伟岸,气度不凡,一看就是正人君子。
“大王,张某深夜打扰,失礼了。”张商英彬彬有礼道。
“天觉先生客气了。倒是小王这里,一片狼藉,还来不及收拾,却是失礼了。”
此时的赵似,温文尔雅,跟垂拱殿那只咆哮发怒的熊罴截然不同,让张商英有点恍然,也心中明悟,对于今晚来的造访多了几分信心。
安坐下来后,张商英先开口道:“臣下听闻大王呈献给庆寿宫的寿礼,是了因禅师的指血亲笔《金刚经》。”
“正是。”赵似微笑着答道。
“向娘娘年少时,曾经昏厥数日,原因不明。名医束手无措。多亏了了因禅师,念了十遍《金刚经》,让向娘娘三魂六魄重新安位。从此后,向娘娘虔诚敬佛。”
张商英风轻云淡地聊起这段往事,“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却能被大王知悉,殿下真得用心了。”
赵似哈哈一笑,“皇兄总是夸俺,说俺最大的优点就是赤诚待人。”
张商英也笑了,附和了一句,“确实,大王以诚待人,方得真心实意。且大王顾及手足之情,为世人称赞啊。”
赵似心里冷冷一笑,手足之情,老子以前没少被手足给陷害,都恨不得断手断足算了。
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听张商英往下说。
看到赵似一脸的淡然,张商英便直奔主题。
“谏官何云涛有奏章,弹劾端王赵佶。某月某日于某处,言及而今文坛凋零,甚为叹息...实属妄议朝政,怨望其上。”
听到这里,赵似看着张商英,问道,“这等谏官弹劾奏章,天觉先生为何念给俺听?”
“怕大王兄弟同心,又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赵似哈哈一笑,“天觉先生过虑了。俺是遵纪守法之人,绝不徇私枉法。谏官职责所在,有理有据,就算是弹劾俺,俺也老实受着。”
张商英也哈哈一笑,“大王果真是宗室楷模,朝廷柱石。即如此,那吾等心里有数了。天色已晚,不敢叨扰太久,臣下告辞!”
“谢天觉先生指点。小王送送先生。”
“大王客气了,留步,千万留步。”
“即如此,李公,请代小王送送天觉先生。”
两人一团和气地告别后,赵似回到厅里,坐下后哑然而笑,“这些文官,果真是一群政客。”
曾葆华像颗番茄飞了进来,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怎么了?睚眦必报的章相居然忍气吞声,折礼结好十三郎?”
“茂明兄,首先章党不是章惇一人之党。此党去了蔡元度(蔡卞),已经元气大伤。垂拱殿上,十三郎硬怼章相而安然无恙,更是让章党雪上加霜。”
“近有曾相、许吏部咄咄逼人;远有吕吉甫、范次公虎视眈眈。章党要是还与十三郎交恶,再在殿前斗几次,章党就要土崩瓦解了。”
听了长孙墨离的话,曾葆华恍然大悟。
赵似原本就是有名的莽撞十三郎,又有官家的庇护,在垂拱殿上撒泼打滚,屁事没有。可要是被他抓到机会,逮住章惇,或者李清臣、黄覆等章党骨干党羽,在殿前在对骂厮打一回,章党就要名声扫地。
谏官御史们会蜂拥而上,用弹劾奏章把他们逐出朝堂。
好汉不吃眼前亏。
拉下脸面跟简王暗中修好,消除后患,然后严阵以待地对付曾党和即将入京的吕惠卿、范纯仁。
“一石二鸟!”曾葆华也是聪慧,很快就把章党这一招的背后用意悟到了,“坊间都说,十三郎金明池落水,是十一郎坏的事。此前十三郎在朝野间的诸多非议,十一郎也脱不了干系。”
“这些内情明眼人都知道。章党借着弹劾十一郎,即能在十三郎这里卖个好,修复下关系,又能挽回章相在垂拱殿丢的颜面。搞不定简王,可以搞定端王,章党实力还在啊。”
三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赵似冷冷地说道:“所以俺说,这些文官,不管装得如何清高,终究还是政客!既如此,那就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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