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2 / 2)勺春园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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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喝是鳖蛋。”很少说脏话的于昭湘看来喝多了,瞪着眼睛监督每个人把酒喝干。

这一碗酒喝完,已经有一半人下了桌子底,被本家帮工的人架出去醒酒去了。

几个酒量大的表哥看着气不过,他们相互递个眼色,开始轮流向于昭湘敬酒。

向主客敬酒也是凤鸣镇的酒规,这些表哥们做得也没有错,只是他们的出发点错了。

此时的于昭湘喝得兴起,别人的醉态更让他看到了喝酒的乐趣。他规定凡是向他敬酒的一律用大白碗,双方都得喝。

几个表哥咬咬牙,白碗就白碗,不信我们这么多人喝不过你一个。

好事成双,四个表哥一人和他喝了两大碗酒。

八碗酒下肚,于昭湘的脸变成血红色,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逐渐形成一条水线。向他敬酒的四个表哥都已经倒在桌子底下!在座的所有人都东倒西歪,无一人能直立行走!

由猴子进化到人需要几百万年的时间,而从人退回到猴子状态则只需要一场酒就行了!于昭湘摇摇晃晃,勉强走到自己的卧室,一头栽倒在炕,人事不知了。

此时,其他的酒席刚刚酒过三巡。

“杀人一万,自损八千”。于昭湘在他爹的生日宴独战群雄,把他的表哥们喝得东倒西歪,洋相百出,自己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躺在炕两天两夜人事不知。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个不停,他娘坐在旁边拿着毛巾不停地给他擦汗,一边给儿子擦汗,一边给自己擦泪。姐姐于昭雪在炕前伺候着把湿透了的毛巾拿到天井里拧干。于广源只来看过儿子一次,看到躺在炕人事不知的儿子,于广源冷冷地对李氏说:“他怎么不喝死!”

于广源原本非常高兴,因为徐明侯的到来为他的生日增光不少。而且酒席间徐明侯还许诺要通过自己的岳父藤原先生为于昭楚联系日本的军校就读,“这不是又一个徐明侯吗?”广源心中暗暗高兴。但是高兴了不长时间,就听到前院里吵吵嚷嚷一片醉汉之声。于昭湘的表哥们喝醉了,正在院子里人仰马翻,出尽洋相!于广源的情绪一下子降落到冰点:自己的家里出现这些事情岂不叫徐明侯笑掉大牙!好在徐明侯置若罔闻,依旧谈笑风生,好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黄医生早已来看过,已经和广源夫妻打好包票:一定没有大碍,如果不出汗的话恐怕不妙,只要出汗就不会有事。

原本对弟弟放心不下的于昭秦想在家里多呆几天,然而有了黄大夫的保证,于昭秦决定马赶回省城,因为在那里有许多事在等着他呢,奶奶把一切交给了他们夫妇两个,对他们来说既是脸面又是压力。

等到第三天于昭湘醒过来的时候,他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于昭秦。广源夫妇很纳闷:这小子,怎么忽然对他大哥有了感情?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至此,于广源对自己的小儿子彻底绝望了。他有时候甚至会想:是不是自己一辈子作了什么孽,才生出这么一个败家子呢?于广源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盼着小儿子快快长大,一旦够成家立业的岁数,他马会给他娶妻,然后和他分家,让他单过。

于广源再也不支使于昭湘干活了,叫他干活不够生气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戳下天来由地接着。”于广源经常无奈地对李氏说。

秋天,在藤原先生的关照之下,于昭楚顺利地考入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制两年。这在凤鸣镇绝对是一件大事,人们自然而然地把于昭楚和徐明侯联系起来。高兴之至的于广源杀了两头猪宴请了邻里百家,全村人都为于广源高兴。

万分高兴但又恋恋不舍的于广源送走了自己的二儿子,心中一片落寞。这两年之内是不会见到二儿子了,大儿子又远在省城,家里就只剩下三儿子这个活宝了,想起来就愁得慌。

三儿子在家不到一年的时间,于广源感到自己老了十岁,做起活来不但没有以前利索了,而且心不在焉。“也许这就是老了?”于广源自己心里暗暗琢磨。

烦心的事情对于于广源来说还只是刚刚开始,刚刚进入农历八月,就不断有要账的找门来。在凤鸣镇多少年来留下一个传统:买东西可以赊账,等到秋后收下粮食之后再算。

乡下很多东西是用粮食作为货币来交易的,在凤鸣镇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拿粮食来换,包括媳妇。如果秋后还没有能力结账的话就等到年关。所以一到八月十五前后就会有人欢喜有人愁,到了年关更是如此,有很多人家为了躲债年都不敢在家里过。

第一个找到于广源的是后街种西瓜的于昭喜于老汉,于昭喜种瓜有年头了,他家的地亩不多,单纯种粮食打不出吃的来,于昭喜就在开春时节先种一排西瓜或者甜瓜,卖掉瓜后再种一季大豆或者谷类。于老汉种瓜是祖传的手艺,他种的西瓜个大皮薄,黑种沙瓤,远近闻名。

每到卖西瓜的时候,于老汉佝偻着腰挑着一担西瓜在街叫卖,每当人们围来拿着麦子准备换西瓜吃的时候,于昭喜就用一把自己打磨的水果刀把一个大西瓜切成几十块让别人尝鲜。一般来说,凡是尝了西瓜的人多多少少会买一个,不打算买西瓜的人没有好意思去尝的,这就是凤鸣镇人的厚道之处。

起初于昭喜找到自己的时候,于广源感到很奇怪,因为他买东西从来不欠钱、不赊账。他还和于昭喜开着玩笑:“怎么了,老管,太阳从西面出来了吗?”

“老管”是于昭喜的外号。他种的西瓜远近闻名,他对于西瓜的生熟有着极强的判断力,所以只要他卖的西瓜没有一个不熟的。几乎每个买西瓜的人判断西瓜生熟的时候都是用一只手把西瓜托在手心,用另一只手掌轻轻敲打西瓜以此来判断生熟。每当别人拿着自己的西瓜敲打时,于昭喜就会感到很不高兴,仿佛受到了侮辱似的,马会冷冷地说:“不用敲了,我种的西瓜,管打。”久而久之,在凤鸣镇就有了一句歇后语:于昭喜的西瓜——管打。再隔一段时间,就有人不叫于昭喜的大名了,和他特别熟的人都叫他“老管”。因为这绝对是一个褒义的外号,所以越来越多的人习惯这样称呼他。

听到于广源这样称呼他,于昭喜憨憨地笑了,露出两排被烟熏得黄里透黑的牙齿。他哆里哆嗦从身掏出一个所谓的账本递给于广源,于广源一看这账本分明就是几张烧纸用缝衣服的线装订而成的。

拿过于昭喜记得乱七八糟的账目一瞥,于广源傻眼了,额头的青筋一条条鼓了起来,脸色逐渐变得赤红,额头也开始渗出细汗。原来一笔笔都是自己的小儿子的赊账,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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