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子换干净筷子来,他接过,就埋头大嚼。
儿子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商成骏瞧在眼里,眼睛又有些湿了。
经这一闹,大人们也全学着阿丑,只用酒菜,再不说话。
席散后,商三儿亲送一行去礼宾司,临别,还交待明早就须出城,不必再面辞。
又叫鲍正山家的,多取桂花糕送他们,说留着路上吃。
未来得及赌钱,先回城主府。
商三儿进桃蹊院,见老娘只不理睬,便嘻笑着:“再几日就是娘的生辰,可莫被儿子气着,若不然,叫眉儿帮你把擀面杖寻出来,锤几下解恨?”
商大娘方瞥他一眼,冷哼:“老娘要解恨,就用请罪荊,拿擀面杖,给你挠痒痒么?”
听着语气,已没多少怒气,商三儿长松口气,再扮出副苦相:“请罪荊委实太重,儿子不经打,还是不吃的好!”
插科打诨,只叫商大娘没好气:“滚!不想再见着你!”
泼皮儿装模作样地抱拳:“得令嘞!”
转对眉儿眨眼:“把老娘哄开心,爷明晚疼你!”
大丫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好,涨红脸不知咋答时,他又问:“娘,儿子是横着滚,还是竖滚出去?”
瞧见商大娘拿出请罪荊,方大喊:“晓得了,老娘莫打!”
抱头一溜烟跑走,赌钱去了。
窗沿边的画眉鸟还未睡着,被他最后那声惊醒,扑腾着翅膀,也叫:“老娘莫打!老娘莫打!”
惹得眉儿“噗嗤”笑出声。
大丫头捂嘴问过,要睡了,出门叫奉羹、官子打来洗脚水,伺候着卸完发饰,等那两个出门,插上门闩,就抱上自家枕头进里间。
商大娘直哼:“天热哩!自家睡一张不舒坦么?又与老娘挤?”
眉儿腻声:“又不是天天挤您,容我一宿么!”
商大娘学儿子,伸手捏她的脸:“小蹄子,多大人了,还只发嗲?有力气,留那混账面前耍去,莫在老娘跟前现!”
眉儿吐着舌:“哪有呢?”
捏一阵,商大娘才撒开手,把自家枕头挪进里面,先解衣上床去。
眉儿吹熄灯火,陪她躺下,过了一会,听到外间更声响起,方轻声问:“您真不恼了么?”
黑夜中,商大娘睁开眼,送个白眼球:“老娘又不傻!同族要周济不假,但也不能把自家个儿搭进去!为这个,还能对儿子发火?”
眉儿不解:“但我瞧着,回屋时,您还有几分不乐意。”
商大娘就叹气:“自家养的儿子,以前百般嫌弃,还道养废了,不想做起正事来,大事上倒不含糊,关口上,比老娘还想得周全,心里不是滋味呢!”
听明这原由,眉儿拉被盖住脸,不一会,下面就有吃吃笑声。
商大娘笑骂:“臭丫头,敢笑话老娘,明儿叫你干重活儿去!”
眉儿急又撇开被:“哪能呢?我是想着自家,修行这多年,还不是被爷叫笨丫头,大事上更没个见识,许是男儿家,比女子有远见些也说不准!”
商大娘点头:“见事明,偏还要惹是生非,这又是哪里的道理?”
眉儿小声替那位爷解释:“以前贪玩么,这一年不挺好?您都未动过请罪荊哩!”
“这可说不准,指不定哪天又犯老娘手里了!”
次日,商三儿起床,放自家几块灵牌那屋寻着老娘,她先是对老爹灵位牌絮叨,见着自己,神色、话语都如常,真没恼怒迹象,才全放下心。
吃完早饭,叫眉儿拿钥匙来,打开周氏祖屋。
锁门已有近两年时间,里面早布满灰尘、蛛网。
打发走眉儿,寻扫帚、抹布、水桶来,一个人打扫起。
扫干净些,商三儿跪下,给磕个头,大声道:“周家列位,商老三不敢忘城主令的因果,但凡在世,年年岁岁给周家烧纸钱,都不敢忘。眼下府里已换主人,一室不居两家主,今儿黄道吉日,要请诸位搬出去哩,与自家子孙葬一块去罢,惊扰之处,可莫怪罪!”
又跑去找来六张纸钱、两个装米的大麻袋,先烧三张纸,再把灵牌一个个取下,全装麻袋里。
麻袋丢老狗背上,自家扛着把锄头,出门。
到西城外,逢难后埋周家遗骨的旁边,动手再挖出个坑,一麻袋灵牌,全放进去。
盖土埋上,又烧剩下的三张纸。
回来,拐去公学。
任孩童们在里间自读书,董老头教着红袖修行呢,被他闯入打断,有些不乐意,听闻是请新写商氏祖堂门匾、门联,没好气道:“单论字,字画店那马吉,写得还更可观些,寻他去!”
那厮再写得好,哪有九阶大儒的体面?商三儿不依:“他那人,瞧着轻浮些,字想也如此,那是祖堂哩,还是劳你这稳重的受累!”
董策摇头:“论轻浮孟浪,谁敢与你比?且我的字也金贵,原等闲不给人,既有别人使唤,莫再烦我!”
“哎哟,这般说,可要轻浮孟浪个给你瞧?一客不烦二主呢,咱这地仙,开个口容易么?已到你这,老头儿要不点头,就闹你一日,叫你不得清净,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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