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屏蔽万法窥算,想去想来,也是做骰盅最应景,来大罗金仙都敢开赌!
董老头进城之后,还未得过功德竹叶,穷鬼儿一个,又是个大儒,怕瞧不上这下九流的玩意,方没叫他。
眼下来这六位,五个亲历地龙山一战,九阶人仙面前,泼皮城主还这般笃定敢赌,猜也猜得出是炼化了山神的茶碗。
炼化了的法宝内,别人动不到手脚,他这主人还不容易?
陈婆婆翻白眼:“小龟孙吃饱撑着,婆婆哪像爱赌的?”
她转身要走,商三儿忙叫:“哎呦!可想好,普天之下,除我这,人仙还有地儿可赌?又都闲得慌!”
屠壮出声:“那物事,借我们几个耍还成,你要下场,年俸、谢仪还回去怕都不够,老子不如回去早些睡!”
不指望自家得耍,法宝炼成这模样,才真是吃饱撑着,大城主忙叫:“商春今日指天赌咒,往后若在赌骰子上作假,叫我功德全消,不得个好报,浑身生疮灌脓,再碰不得女人!”
屠壮等将信将疑间,商三儿又道:“纪前辈叫我记‘节制有度’四字,咱今日开耍,先立下规矩,谁一晚输上九叶,就须离场,不许再赌!耍到二更天,阿丑去巡街,咱们也就散场!”
九叶也是一年年俸,不是小数额,好在刚从地龙山回来,几家刚发过财,阿丑和马童氏本又有身家。
听他这么说,真只是散闷玩耍,不是要大赌,赵老头敲着烟袋:“那走呗!”
胖大婶有身孕,听着只赌一个时辰,也动心了,随老头子先进赌坊。
泼皮话没说错,天下修行者,各有手段,作起假来防不胜防,这之前,他等想赌也没地儿赌去。
便尝味图个新鲜,也值当玩一回,一个时辰而已,了不得往后再不来。
连陈婆婆也转身回来,八个人全进了赌坊。
原绿柳城里,澡堂是城主府的营生,大通赌坊却有统领虎卫的何将军参股,从没人敢在里间闹事。
以前赌坊营生大,柜上不用筹码,但存着大量铜钱,随时可换银子,牌九、骰子、投壶都有几张桌子,二楼上还有体面人赌牌九的雅桌。
商三曹四混迹其中时,此地极是热闹,通宵达旦地开赌,赌客之外,看场人、放印子钱的大泼皮、觅机会的小泼皮、柳絮院生意冷清时来拉客的妓女,每夜往来不息。
赢钱的,当即去柳絮院,或天明后到澡堂搓背,钱庄存钱,裁缝店做新衣,下馆子,十字口买卤肉,给屋里买布、添首饰、胭脂。输钱的,或就去香烛店买香敬城隍,求下次赢回来,若赌红眼不甘心,掏空家底去古玩、典当、银器、牙行腾挪本钱,又或借印子钱还不上,闹得家破人亡都有。
南通街一小半热闹,与这赌坊相关。
自他爹去世后,街面上铺子,商三儿最熟悉的两处,就是大通赌坊与孟家粥铺。
眼下都没了,已冷清太久。
进到里间,马童氏先到柜上,手拍桌子:“换…零!”
她嫌下一叶注太重,要拆散着玩。
只图能耍,商三儿也依她,可巧曹四那偷换来的银子,二十两一大锭的,存有近千两在狗背上,就掏些出来:“散场时,须换回来给我,且除了这儿,再拿银子换功德叶,我也不认!”
百两银换一叶,定价是如此,但天下少有换的,商三儿也不想做冤大头。
鬼婆婆拿一叶换走五锭银子,商三儿问:“可还有要换的?”
猜色子赌功德叶,张果果莫说见,听都是头一遭,也想玩小些,同样换走五锭。
三个男九阶、阿丑都不换,陈婆婆心眼小,却好强,也不换。
赌骰子难登大雅之堂,只穷哈哈们爱玩,二楼雅桌没有,但也只须换块写着骰注的桌布上去。
待都上桌,商三儿问:“猜色子,阿丑会么?”
原地仙六阶,也老实摇头:“不会!”
商三儿指布上的字,教他:“就猜大小、单双和豹子,大小单双,买中一赔一,押中一赔六,最简单不过。你要不会,先看一会,又或拿本钱来,咱哥俩合伙坐庄,把他几个赢个精光!”
骰盅法宝是他的,自然只能他坐庄。
得他金仙老娘治过,阿丑身上臭味已淡了许多,眼下才能坐一起完。
阿丑点头,问:“坐庄要多少本钱?”
“说了输九叶离场,一人九叶!”
阿丑掏出九叶,商三儿拿八叶,再补五锭银子,合一起放桌上,是庄家的本钱。
商三儿开始叫嚣:“撑死胆大,饿死胆小,来来来,三爷开色啦!”
这一套,他惯熟。
下面摆个盘儿,放入骰子,盖上他那法宝骰盅,先摇晃几下,揭开来,摇摇头,又重新盖上摇。
赌场规矩,当晚开赌前,三粒骰子须当众先摇出个一三五,方才正式开赌。
连摇好几把,方出这三个数,商三儿叫:“看好了,可就开庄!”
正式开赌,骰盅每次只晃三下。
连声音都可错乱,任别个法术了得、耳力不凡,在这骰盅下,也只能老实靠猜。
摇完,骰盅落桌上,大庄家吆喝开:“下注!下注!”
饭馆老板、老板娘,成衣店老板,香烛店老板,医馆坐堂,杀猪的果就都拿本钱下注。
胖大婶、鬼婆婆各下一锭银,其他几个都丢一叶,压单双、猜大小都有,独没人敢买豹子。
“买定离手!”
好久没得耍,商三儿揭开骰盅,吃小赔大,亏了两叶零四十两,却还乐呵着。
输了也高兴。
第二把还在下注,他忍不住心急,暗查看法宝下是何结果,计算几家压的,又要亏,神色上就有些变化。
鬼婆婆不动声色,“买定离手”之前,又添上一叶。
张果果也一样,甄黑心外号没叫错,添了两叶。
开盅后,不但亏,还多赔出去四叶!
阿丑在旁,扭了下身子。
地仙九阶山神都曾骗过,还怕你几个小杂鱼?
商三儿如常赔出,再下把,脸色又微变。
又几个添注的,这把却是庄家大赢,扳回不少。
扳回一局,商三儿就不再提前偷窥结果,欢喜惋惜只等揭开盅那一刻。
鬼婆婆也再不添注,老老实实一局只猜二十两银,银子增多或少后兑换。
张果果却胆子渐大,押注一锭变两锭银,渐渐的,银子不用了,换成功德叶下注。
甄黑心是个贪的,平时只下一叶,觉着拿得定的局,倒要重注,一次三叶。
陈婆婆、赵老头、屠壮三个,不管输赢,每局一叶,不添也不减。
市井常言,赌品如人品,也略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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