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上了年纪的深色窗帘已经褪色,没法阻止阳光的渗入,最终打进了几分明亮。
好不容易获得胜利的微弱光芒终于从被黑暗统治的房间内,抢到了斑斑点点的一块块小区域。
光影斑驳下,依稀可以看见屋里的摆设,房间面积不大,只有一张木板床,破旧的书桌上摆着几本布满灰尘的初中教材,看样子早就被人忘记。
和其他下乡镇交流锻炼的干部不同,大多数年轻人都被分配到了镇政府,做做表格,统计统计数据,从事简单的文字工作。
只有华诗圆实打实地来到了乡村,直面一线。
华诗圆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和她同样六选二下乡的男同事此刻正在镇政府的空调宿舍里喝冰水。
一到镇政府报到的她,就被通知担任驻村干部,而且已经分配好了住所。
这是她来到英山县石头镇天堂村的第二天,借住在村民石孝兰家。
还在睡梦中的华诗圆躺在左侧较矮小的木板床上,前一晚没睡好,她的眼皮微微颤动着,但这并不能驱去落在它上面的光点。
于是,她眼皮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最后终于慢慢地睁了开来,露出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
不是做梦。
前一天还和情郎在江城顶尖小区的豪华别墅抵死缠绵,后一日就在荒无人烟的偏僻乡村开始工作。
即使华诗圆心智远超旁人坚定,也不禁发了几分钟呆。
透过朦朦胧胧的视线,映入华诗圆眼帘的,是天花板上那些用报纸糊了一层又一层,早已五彩斑斓的霉块。
斑驳的墙壁右侧,是临时为了她这个新分配的干部,从石孝兰母亲房间搬进来的木衣柜。
早晨七点半,该起床了。
木板床实在太硬,华诗圆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呆呆地坐在床上,双手捧着手机放在胸前,身子一动也不动,她没想到面临的条件会如此艰苦。
直到开始感觉到口渴,华诗圆才把手机放到一边,强行控制住自己逃离的冲动。她穿好衣服爬下床,站到了狭窄房间中,唯一能摆下的家具前。
看起来像梳妆台的家具其实是一张淡黄色木纹的书桌,顶部摆着一个“喜喜”字椭圆形的镜子,镜子旁边摆着一些小瓶瓶罐罐,和旁边无人问津的落灰书本不同,显得光滑鉴人。
在华诗圆租住进来之前,这里是石孝兰的卧室,她的物品还零零散散地摆在桌上。
小玩偶,睫毛刷,修眉钳,几块钱的指甲油,国产品牌的化妆品免费小样,以及……等等等等。
华诗圆推开了房门。
缺少润滑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拖鞋在水泥地表上踢出“沙沙”的声音。
一位正在烧柴火做饭的少女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了华诗圆一眼说道:“姐姐,你起来啦,我打算做面条,你要不要吃一碗?”
少女大概十五六岁,正是应该上高中的年纪,华诗圆摇了摇头,接了两杯水,用同样的姿势蹲下,递了过去:“不用了,我去村上吃,兰兰,你......不上学了吗?”
石孝兰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手中装满清水的杯子也微微一颤,荡出几滴掉到了地上。
“我......我......我也想上学。”
石孝兰扶住灶台微微凝神,低头喝了一大口水,然后作出一個几乎看不出勉强的笑容,用一种几乎听不出叹息的声音说道:“爸爸出门打工后就再也没回来,镇里没有高中,县里的高中学费太贵,妈妈和我算了好几遍,读不起。”
说到这儿,少女顿了顿,不知不觉间已抬起了头,皱着眉头开始扳着右手的手指。
过了一小会,石孝兰继续说话的时候,已换成另一种类似于自言自语的轻声。
“去年在镇上读初三的时候,和隔壁刘阿姨那里借的生活费500块,上个月就到了日子,这个月从低保里扣除家里的米钱菜钱外,还要给妈妈交医药费,根本就攒不下余钱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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