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薇给熊童介绍:这是我的同事远山。熊童马上跟远山握手,自我介绍,互留电话号码。在异国他乡,尤其是在这个遥远陌生的非洲国家,中国人稀少,大家都在这里工作,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到,或者互相有个照应,这是很正常自然的事,并不奇怪。露薇跟远山要在这里等其他同事会齐,熊童说:那我先走了。露薇和远山都跟他说再见。
等了一会儿,陶韬郑轶他们从里面出来了,神色有点异样。原来办通行证的人拿不到足够的通行证,就用了一张刚过期一天的通行证希望混过去,结果被机场警察查到了,恐吓要将他们关进小黑屋,给钱也没有用,场面一时有点难看,大家都惴惴的,等着叶峻开骂,然而叶峻竟没说什么,他跟所有人说:这次大家都辛苦了。
从机场回来,露薇、远山、桃吉、陶韬要去酒店办理退房,整理从代表处搬过去的东西。蚊帐、背包先拿下来了,露薇等在大厅里,看着这些东西,等司机来了再搬到车上。
内罗毕洲际酒店,是一家全球连锁的五星级酒店。黑人服务员都穿着整齐的西装,训练有素,言语举止礼貌又友好。大厅环境十分优雅,前台放着一个大花篮,插满高大的粉色百合,整个空间里氤氲着甜美怡人的香气。大厅一侧是一个室内花园,种满各种热带花木,有油亮碧绿的宽大的叶子,有美丽的花朵正在自在开放,一条水溪从外面流进来,在花园中穿过,又从另一边安静地流出去。空气中充满水润的清新感。
大厅入口右侧是一片咖啡商务区,早上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照在那些木质厚重带有粗犷感的桌椅上,光滑的黑色漆面上泛着小小细微的五彩光泽。一张桌子旁边站了一个黑人中年妇女,正在跟一个年轻的黑人说话。
上午的阳光清暖地照在这个黑女人梳得一丝不乱,油光发亮的头发上,照在前额那些精心烫出优美的弧度,与面容温柔贴合的发卷上。她身上穿了一件非洲传统的肯尼亚裙,裙子的领口,袖口和裙摆处流泻着宽大的荷叶边,裙子很合身,非常合体地裹在她微胖的身躯上。她的面容丰润细腻,整个人散发出优雅妩媚的味道。
露薇被这个美丽的裙子,或者说被这个气质高贵的女人给吸引了。她远远地看着,心里不停地感叹:她是个黑人贵族吗?真是太美了!虽然她是一个黑人,生活在中国人印象里贫穷落后的非洲,可是她过的显然是这么端庄优雅备受尊重的生活啊。
露薇心里涌出一阵一阵地冲动,她心里渴望去跟她打个招呼,握握手,认识一下。
优雅美丽的外表有时会令看到它的人生出自卑之感。产生压力,对照之下感觉到自己的卑微。远远看到那位优雅贵气的黑人女性,露薇心里映射出的自己就是一个灰姑娘。
她不禁有些泄气。虽然她来自受到世界瞩目,并且正在日益强大的东方大国中国,她还是个通信专业的研究生,可是她每天都在干些什么样的事情呢,端茶,上菜,跑前跑后地伺候别人吃饭,半夜爬起来只是为了给别人去办登机牌,虽然身上穿的是职业干练的西装和白衬衣,可是心里却感觉时刻要把自己的自尊踩在脚底。
终于露薇被自己的感觉压倒了。艰难地,她收回了望向那边的目光。
其他人都还没下来,露薇的目光忍不住又飘向了站在那里的那两个黑人,那条充满了风韵的非洲长裙,阳光下油亮得闪着光泽的头发,露薇心里的渴望又开始翻腾起来:去了,顶多就是被拒绝嘛,可是如果不去,我肯定就错过认识这么美的黑人的机会了,以后可能再也遇不到她了。再说,我也不差呀,怎么也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再说我在这里还是个外国人。
露薇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鼓劲,鼓了好一会之后,心一横,就走了过去。
露薇微笑着对她说:“你的裙子真漂亮。”
那个黑女人看起来并不吃惊,她转过头微笑着回答:“oh,谢谢你。”
露薇递上去早就揣好在手里的名片,说:“我叫露薇,我是一名工程师,这是我的名片。”
黑女人很认真地接了过去,然后从自己的包里也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露薇。露薇看了一下,她叫奶莉,是内罗毕邮政局的调度经理,露薇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露薇礼貌地问她以后能不能打电话给她,奶莉很高兴地说可以。聊了几句,露薇看见桃吉下来了,就跟奶莉说抱歉,走了回来。
桃吉又拿了一些东西下来,露薇正在跟她聊着,忽然看见奶莉和两个男的朝她走了过来。露薇转过身朝他们走了两步,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原来奶莉过来向她介绍她的家人。个子高大的是她的老公,亲切温和,像是个学者;年轻的是她的儿子,笑起来露出特别雪白的牙齿。两个人都穿着整齐的西装衬衣,打着领带,风度翩翩,一家人站在一起,赏心悦目。奶莉说,她有三个儿子,这是她的二儿子,今天是他的一个什么典礼,所以他们一起来参加。
露薇有点意外,没想到奶莉这样认真正式地把她的家人介绍给她,她有点仓促地跟他们握手,并说,很高兴见到他们,希望有一天能够去拜访他们一家。
收拾完回到米萨莫,肯办这次最高规格的接待活动终于结束。下午下班后,露薇觉得又倦又困,饭也没吃,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电话忽然响,远山通知她让她马上到饭堂小会议室去开会。露薇从床上爬起来赶过去,致瑶、郑轶、远山、陶韬、杨执、赵保由已经都到了,围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等着,焉如荼本来还在办公室,听到通知,急匆匆地赶来米萨莫,坐下时还气喘吁吁的。
所有人都到了,叶峻环顾了一下,开始讲话:“关系———,跟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关系,这个很重要。你是跟一个扫大街的大爷关系不错,还是跟一些重要的关键人物保持良好的关系,这个是有很大不同的。”
“这次的接待活动对我们是个很大的检验,完成得不错,大家都辛苦了,但是暴露出的问题仍然很多。你看看这次跟我们一起搞接待任务的石油钻探那边,人家只用了两个人,两个人就把这些事情都搞定了,再看看我们,我们用了多少人?”
叶峻这时候心情很不错,一副踌躇满志,傲视群雄,睥睨四方的感觉,语气也比较舒缓,桌上的人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人说话。露薇低着头,心里暗暗地想:用这么多人难道不是你的意思吗,前呼后拥,场面排场啊。这么多人出去,每个人只干那么点活,无聊不无聊啊?
顿了一会,叶峻继续说:“酒——,为什么要喝酒呢,因为酒让人放松,让人畅所欲言,才能创造出气氛;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喝多了呢,喝多了,才能显得真诚,喝多了才能表示喝得到位了,喝得尽兴了,这顿饭才算圆满。做业务都是要喝酒的,喝多的都是功臣,年终奖和奖金,都要向这些人倾斜。”
说到这里,叶峻的头侧了侧向致瑶看过去,致瑶静静地低着头,没什么表情。
叶峻接着说:“做业务喝多了的,享受病号待遇,第二天不用上班。没喝多的要照顾好喝多的,每个人都要学会怎么处理醉酒。远山,你说一下处理醉酒的方法。”
远山挺直腰杆,开始背起来:“将喝醉的人扶到厕所,轻拍他的后背,把酒都吐出来,然后扶到床上,盖好被子,防止着凉。。。。”
叶峻点点头,说:“嗯,差不多。还要放一杯茶水在床头,以备醉酒的人半夜醒来时口渴要喝水,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有人睡在旁边陪着。你们都记住了吧,每个人都要清楚该怎么处理,都要背下来。”
露薇悄悄地瞟向致瑶,心里很震惊:怪不得致瑶这么拼命地喝酒,原来是叶峻这样要求的。当他的助理真不容易啊,这种时候就要真正冲出来。可是其他人并没有喝醉。难道以后我也要这样子,时不时喝个烂醉吗?明知道喝酒这么伤身体,还是要鼓励大家拼命去喝吗?这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啊,难道是我太单纯了吗?
叶峻的讲话进入尾声:“这一次活动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对于如何进一步提高我们的接待水平,你们有些什么意见,都说一下吧。”
每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一瞬间似乎个个都屏住了呼吸,桌子旁顿时一片寂静。
露薇眼光四下里瞟了瞟,犹豫要不要也不要说话,反正要说也轮不上她;但是叶峻正在等着,似乎是真心的,没有人说话是不是不太好,自己要不要这时候表现一下呢。
露薇想起酒宴后叶峻曾经无意中夸过她一句:你刚来,做成这样已经算不错的了。想到这个,忽然给了她底气。
桌面上一种令人心提着的静静等待中,露薇忽然开口了:“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能否说一下。”
终于有人说话,周围的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每个绷紧的身躯似乎都松弛了一点。
露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想说的是关于不时就会停电的问题,Misamo配有发电机,断电几秒后就可以恢复供电,本来不是问题。但是招待客人的时候,本来正在欢乐融融,一停电马上就被打断了,黑暗中所有人只能安静地坐着,等电来了再继续。如果断电频繁发生,情形就显得有些尴尬。我想如果我们在桌面上摆几个烛台,停电后不至于瞬间漆黑一片,应该会好一些,黑暗中点点蜡烛还会增加一些气氛。”
叶峻似乎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出来提意见,声音忽然提高了,说话好像也有点夸张地说:“还是新来的人有想法啊,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们。”
露薇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是小高兴。虽然意味有点特别,但是究竟意思还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