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1月份正是最冷的时候,北方的庄稼地一到冬天就一片荒芜,谭飞走了很久,终于找了个避风的桥洞,打算在这里过夜,那桥洞被他简单拾掇了一番,洞壁里有小朋友用粉笔留下的稚嫩图画,那是一个太阳,照着人间的房子,房子窗口倚着一家三口。
他贴着粗糙的洞壁细细地看了半晌,他喜欢孩子。
谭飞本想堆些荒草过来,又害怕晚上有人路过随手扔个烟头,但转念又一想,荒郊野外,旁边就是坟头,大半夜的又是冬天,哪里会有什么人呢。
他心里这么一犹豫,荒草拿了又放下,最后还是扔到了一边,堆了两块大石头挡风,自己枕着背包,盖着一件洗的泛白的冲锋衣,就着手机灯光,望着洞壁上的图画,久久难眠。
天着实太冷了,他生怕自己就这么冻死了过去,想着明天实在不行还是去找个招待所,别最后事情没办成,倒先死了,那就真的赔大发了。这么想着他就一直没有睡踏实,折腾到天亮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最后是被一阵孩子的吵闹声吵醒的。
谭飞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扫了眼左手的手表,大概是七点五十的样子,那秒针走着走着突兀地停了,谭飞用力敲了敲表盘,破旧的手表起死回生就又走了起来。
此时天已大亮,有阳光透过石头照在他眼睛上,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朦胧中,他瞟到右前方汇聚了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叽叽喳喳地十分热闹,但他随即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听到了骂人的声音。
在吵闹的声音中,他略微清醒了一些,又仔细听了听,突然一双破旧的鞋子飞到他面前,落在地上又在荒土上了滚了几滚,他神色一变,站起身,向几个孩子的方向大步而去。
“放开他。”谭飞以手指着那几个人,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远处,有五个孩子将一个瘦一些,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孩围在中间,那小孩子被两个人压着跪在地上,脚上的一只鞋子已经不见了,他被周围三个孩子轮流扇着耳光,此时已经口鼻出血,却僵挺着脖子,眼睛中露出与他年龄不符的悲凉的光。
为首的男孩穿着蓝色羽绒服,一巴掌拍下,问:“说,我是你的谁?”
那孩子低着头并不接话,旁人一人狠狠踢了他一脚,抓了一把泥土塞到他嘴里:“瘸子,叫爷爷,要不然我就让你把这些都吃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反绑着他的手,让他以头触地,只能看见眼前的巴掌块土地,还显稚嫩的脸在冬季的沙地上摩擦出一道道血痕。
那孩子也算硬气,他紧咬着牙关,闭口不语,但是眼中晶莹,有泪似落非落。
谭飞怒火中烧,上前用力将几人推开。他实在不明白,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就能,怎么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别和他说什么父母失责,没人管教,他自己从小也没有教没人管,但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打架骂人是不好的,那些十几二十岁犯事了脱罪时说自己还小,不懂好坏,不知善恶,他们是弱智吗?
那几个孩子虽然一个个看上去年龄不大,但体格都不弱,谭飞一米七五左右,偏瘦,看起来就是那种好欺负的样子,37岁,但是这几年过得一直不顺,看上去有四十多了的样子。
那些人见到谭飞也都并不怕他,一副副吊儿郎当儿的模样,甚至张口就飙出了脏话:“滚你娘个腿儿的,你他娘的谁呀,告诉你,没你的事,少管,小心我们几个连你一起收拾。”
谭飞被激怒,转身从背包里抽出一把被衣服包裹的菜刀来,“谁敢来”,他对着几人挥了几把,“滚,都滚。”
那几人见到谭飞拿出了刀心里都有些露怯,各自退了几步,已经打算离开,但嘴上却不愿饶人。“疯了吧,这瘸子是你儿子吧?”。
“我看像,他这样的,有孩子要不然就一辈子残疾,要不然就早夭,哈哈哈哈哈~”
谭飞突然红了眼睛,上前一把将那人扑倒在地,将菜刀抵住他脖子,“你说什么,你个兔崽子再他娘的说一遍!”
那人倒也识时务,见到谭飞豁出命的架势立即服了软:“别,别,我错了。叔叔,我还小,不懂事,我错了。”
一人见状偷偷后退了两步,捡起了一个手臂粗的棍子,对着谭飞就砸了下去。
“小心!”被欺负的小孩子突然开口大声提醒,谭飞捂住头的瞬间,手底下那人已经灵活地滑了出去,被蓝色羽绒服的那孩子扶起来。谭飞反应过来,立马站起来,手握着菜刀,与对面五人僵持着,那小孩子也躲到了谭飞身后。
那五人彼此看了眼,“算了,走吧,别和疯子一般见识。”
“算你走运。”蓝色羽绒服临走还不忘唾了那小孩子一口。
谭飞见几人走远,把菜刀再次装进背包里,他其实不是喜欢孩子,他是喜欢好孩子,和自己家孩子一样好的孩子。
谭飞回头看了眼那男孩,自己拍了拍衣服,坐在了地上,“咋回事儿?他们打你干啥?”
那男孩一瘸一拐去找自己的鞋子,然后回到谭飞身边,也随之坐下,自己擦了把脸,低低地:“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