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为啥，你还反过来问我？我要知道为啥还用问你？是不是想气死你老娘。”

苏老太是真的动怒了，村里于夫子常说读书明理知天下，那啥那啥鉴古今。都能知天下，鉴古今，学了这么久的四牛，却连锄多少地都不知道怎么算。

黑着脸说：“四牛，你在书院是不是整日打瞌睡，浪费家里的钱？”

“没有，真没有。”极力辩解的四牛，终究还是逃不过的原地挨了他娘几拳头，虽然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家人的付出，但今天这个真不怪他，是夫子没有教过啊。

“娘，你告诉我算这个干啥吧？虽然我不会，但我可以去问……夫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苏老太总觉得，今年家里果树结的果，好像比以前多了。

果树结果就跟母猪怀孕一样！结的果子多需要的肥料人力就多。家里又多了糖雪球要做，忙起来人肯定不够用，所以要算算。

“既然大牛媳妇的你算不了，那咱们就先算二牛媳妇的，二牛媳妇用十成力两刻钟能浇一分地，她从早到晚使九成力干活能织多少布？割多少杂草？……”

四牛无语了！他怎么才能让他娘明白，问题的关键不在大嫂身上……

可他心里一急，嘴巴就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于是看向了坐在门口，常和人唠闲嗑的门房大爷，希望能得到一丝丝帮助。

但门房大爷简直比四牛还懵，他虽是个看门的，但这么多年偶尔也会去学堂旁听，自诩还是略精算术。

但听了四牛娘的一番问题后，就觉得，自己这些年，好像都白学了。

而苏老太呢，就觉得心好疼，四牛啊四牛果然是蠢得很，白瞎这么多年的束脩了，要都拿去买肉吃，该多好啊。

悔不当初。

*

七星镇并不大，至少去过县城的苏大牛，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从书院到草市的这条街，是七星镇最繁华的街道。用的石板铺路，沿街也是砖墙瓦房。没有鸡鸭乱蹿、也没有屎尿遍地，反正看上去比大凹村是好的多。

赶早市的人，大多是各家管事，来给自家铺子或是府上进货，基本上兜里都不差钱的主。

大牛带着福宝，一走进早市就被震惊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鱼，也没见过这么多的水果，更没见过按部位卖的鸡……

在沿街的两边全是用青石板搭成的固定摊位，是卖鱼卖肉卖米卖酒的。走过好远一段的固定摊位后，才是让农户们使用的临时摊位。

临时摊位就简单的多，只需将担子、篓子、篮子随意的往地上一撂就完事。

福宝穿的是李琳芳做的新衣服，衣襟和袖口包了花边，身上几朵大月季花看得人红红火火，头上两个圆坨坨绑着大蝴蝶结，看着更是喜庆无比。

见有人经过，她便推销自家的糖雪球。

有道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在过路人眼中，福宝这身打扮一看就是田舍农的审美，但小孩子嘛！就要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看着才讨喜。而且还能从细密的针脚，和繁琐的图案中看出这是一户用心生活的人家。

能把小孩收拾得这样整洁，做出来得吃食不说味道有多好，但起码是干净新鲜的吧。

不赶时辰的人就驻足一看，没见过糖雪球只感觉很惊奇，但也有些在酒肆食铺大户人家干活的人见过，便跟四周的人解释起来。

其实在七星镇的蜜芳斋，有卖一种名为糖炒山楂的吃食，和糖雪球一模一样。

但普普通通的糖葫芦，到了蜜芳斋售价都会贵个两三倍以上，再加上蜜芳斋的吃食全部是按斤算。

想卖个几两甜甜嘴？对不起，请去别家看看。

但就在这日头，要真买一斤糖雪球，恐怕还没吃多少就都化了。至于分给别人一块吃？算了吧！都是靠主家赏口饭吃，谁有这阔气。

这边的临时摊位，卖小食的人也挺多的。

一大早没胃口的，瞧见了糖雪球，买上几颗一吃就能胃口大开，再去看一旁的糍粑、炊饼、馎饦摊时，肚子就饿了，胃口也有了。或者吃了糍粑、炊饼、馎饦吃撑了的人，再来上几颗糖雪球消食是极好的。

最最重要的是，糖雪球的味道，本身就很不赖，据某位有见识的人士说，比起蜜芳斋卖的糖炒山里红味道都要好呢！

反正，福宝就感觉自己没怎么叫卖，陆陆续续的就有人掏钱来买糖雪球了。

苏大牛笑的合不拢嘴的收钱，不过他每收一文钱，就会当着福宝的面把钱装进荷包，还说着：“福宝，你可看着大伯把收到的钱，全部都装进荷包了吧！免得回头你奶奶又说我昧了她的大钱。”

福宝就乖巧的点点头，继续给客人装糖雪球。

等苏老太一肚子气赶到摊子这边的时候，糖雪球已卖出去了快三分之一，大牛如释重负的把荷包交给了苏老太。

苏老太也不含糊，先数了数铜板的数量，又数了数了糖雪球剩下的个数。

大牛赶紧解释：“前一阵来了五个客人，其中有个客人买了五颗，就按照四牛说的，五颗两文钱卖的。”

苏老太心里盘算了下，按这么说，钱的数量倒是对的上了。但今日她是来了，以后未必就会每日都能来摊子上盯着卖，要继续两文五颗糖雪球，这贪墨的空间就有点大了。

她心中就跟明镜似的，知道各房的小辈都大了，各房当爹娘的定有自己的小算盘。

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她得把缝给堵死了。

既是为了给自己省心，也是为了家庭和睦。

于是对大牛说：“我仔细的想了想，咱们糖雪球估摸着应该能卖的掉，要继续有折扣吃亏的是咱们，所以折扣不能每日都有。要不这样，等我来镇上时，才给客人折扣价。倒时一定会大卖，咱们就提前多准备点，也以免不够卖，耽误了赚钱。”

大牛眼睛一亮：“还是娘想的周到，我看这样能成，就按照娘说的办。”

福宝自然是没有意见，继续宣传时，就只提糖雪球一文钱两颗了。

一文两颗，要买上个几十上百颗就贵了，但买上个两三颗尝尝鲜是没问题的。

关键是这一尝，味道还着实不错，好些人还继续买了几颗糖雪球，带回去给家人也尝尝。

所以，五十多颗糖雪球，估计也就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