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来到了院落中，法海若有若无的扫了一旁角落里的老黄狗一眼，看的老黄一个哆嗦，缩紧了它的身躯。

许宣和他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

“小师傅有何事？”许宣问道。

法海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一抹苦恼之态，道：“师父说，凡是妖怪，都一定要杀死。”

许宣问道：“猫狗很可爱，要不要杀？”

法海怔了怔，摇了摇头。

“鸡鸭也很可爱，要不要杀？”许宣接着问道。

法海又摇了摇头。

许宣道：“但猫狗和鸡鸭，你认为谁会被杀呢？”

法海迟疑了片刻，看了看许宣，许宣道：“我们这是在正常讨论生死之事，不必顾虑太多。”

法海这才小声说道：“鸡鸭。”

许宣道：“对了，这就是世人的观念和成见。你看，即便你都有分别心，那么又怎么能正确的面对世间的生命呢？”

“分别心？”

法海怔了怔，想到自己曾看过的佛门典籍，顿时合掌念佛：“是我的原因……”

许宣道：“所以，摒除了分别心之后，你看，生命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但法律道德却分善恶，所以两者合并之下：生命不分高低贵贱，不能杀，但恶妖违背道德法律，所以该杀。”

法海再次怔了怔。

许宣道：“至于其中个人取舍，就看小师傅自己了。”

法海眼中神光闪动，仿佛豁然开朗，过了片刻后，他起身朝着许宣深深一礼道：“小僧受教了。”

许宣摇了摇头道：“是非善恶，不可滥杀无辜。这个道理，即便是十几岁的孩童都懂，你为什么不懂？”

法海沉默片刻后，道：“因为师父说……”

“这件事情不需要听你师父的。”

许宣说道：“这件事情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也许你师父是怕你涉世未深，容易被妖魔诱骗，所以才这般告诫。”

法海思索了片刻后，点了点头，神色之间也轻松了许多。

犹豫了片刻后，法海道：“大师，可不可以请你去寺上一坐，我看施主您有大智慧，或许可以让我师父也找到一些灵光。”

许宣投去疑惑的目光。

法海道：“我师父最近在闭关，因为一件问题，难以解开。”

“什么问题？”

“他没有说。”

许宣点了点头：“以后有时间吧，我最近比较忙，怕是这一段时间没有机会了。”

法海摇了摇头，起身道：“多谢施主了。”

吃过早饭后，许宣便来到了执灯人府衙，和冯易商讨今晚的动作。

许宣道：“我决定伪装鬼熊妖，我有它的面具，但需要模拟一下它的气息，不过在敛息之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冯易点了点头，说道：“伪装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五妖虽然会在今晚相聚，但其实彼此之间联系并不多。伪装之事，其实我并不是太担心，我所在意的是，鬼熊妖已经死亡的消息，那个杭州府的奸细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会不会通知给其他四妖。”

许宣道：“你怀疑执灯人奸细和这次的妖魔集会有关？”

冯易点了点头：“虽然不太可能，但也有可能。王遇春没有调查出来的事情，不见得就不存在。”

许宣的目光也露出一抹凝重，如果其他四妖知道了鬼熊妖身死的消息，那么一定会多加防范。

顿了顿，许宣说道：“但我可以猜测到，杭州府的执灯人奸细，应该和其他四妖是没有什么太大联系的。”

冯易道：“何以见得？”

许宣道：“杭州府本来就是江南最为富庶之地，无论从哪方面而言，都是最优的选择，鬼熊妖的势力正是在那一带。五妖虽然都是附近的大妖，但所属的地域不同，但没有理由和执灯人奸细有联系，况且，那余杭执灯人奸细的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主管其他的四个地方，既然不能主管，那么其他四妖凭什么为他做事？”

冯易道：“有理。杭州府的那个执灯人奸细本就位高权重，之所以选择当妖魔的奸细，无非有几种原因，一，他想要更多的财富；二，他有什么把柄或者是重要的人在妖魔的手中；三，他本来就是妖魔。第三点可以首先排除，因为杭州府的执灯人筛选不是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有妖魔混入其中？”

许宣道：“所以只有两点，他想要更多的钱，或者，有东西被妖魔把握着。”

冯易道：“不错，但身为位高权重的执灯人，早已看惯了生死，也知道被妖魔把控弱点后妥协的下场，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

许宣道：“所以，他之所以做执灯人的奸细，就是因为可以从妖魔那里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人类社会中得不到的东西。”

冯易和许宣对视了一眼。

“比如血丹？”

“比如人体大药？”

冯易点了点头道：“看来，想要调查杭州府执灯人也不是那么复杂，只需要调查下谁最近的实力增长的最快，就有把握了。”

许宣道：“可对方不会让你见到他真实的实力。”

冯易叹了口气道：“所以才需要你去假扮鬼熊妖。”

两人相视一笑。

经过一番分析以后，两人已经知道，其他四妖知道鬼熊妖已经死亡的消息微乎其微。

第一，那名执灯人奸细与其他四妖没有联系。

第二，妖魔集会，按照鬼熊妖的情况来看，其他四妖应该还在赶往集会的途中，并未汇合，自然也不会知道鬼熊妖死亡的消息。

第三，鬼熊妖死的很快，而且许宣毁尸灭迹，杭州府的执灯人奸细得知消息也需要一定时间。况且这种情况下，那奸细第一时间要做的，应该是寻找杀死鬼熊妖的人，然后检查自身有没有露馅之处，而不是想着去给各位不熟悉的妖魔通风报信，更不要说会想到许宣会假扮鬼熊妖去参会。

第四：执灯人奸细之所以当奸细，是为了攫取利益，不是为了当妖魔的救世主，大善人。

将事情缕清以后，冯易给许宣递过一件物事过来，道：“这乃是一件可以伪造妖气的法宝，我经常用，肯定没有问题，你戴上它，会方便许多。”

许宣接过这个东西，是一个小小的玉佩。

执灯人与妖魔斗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研究出了很多东西。没道理妖魔可以修练秘法伪装人类，而人类就不能伪装妖魔了。

这种伪装妖气的法宝，就是执灯人众多研究的产物之一，绝对是卧底妖魔中的绝佳物品。

许宣接过，道：“谢谢头儿。”

冯易的这个伪装法宝很高级，估计冯易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借给他，也是真心为了他好。要知道这次许宣执行任务可谓是危难重重，万一死在了结界里面，冯易这个法宝就算喂了妖魔了。

“头儿，我的官刀也该换了，这刀水平太差了，妖怪就算站在那里让我砍，都要砍好几刀才能砍死。”

“嗯，你的官刀与你现在的实力相比，的确不够锋利。”

于是，许宣浑身的装备得到了一次升级。

而崭新的黄灯，也再次恢复了光明，被许宣藏在衣服内里，封闭气息。

此后，冯易又交给了许宣一些东西，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是夜。

月光如水，澜河之上，波光荡漾，一艘小舟，缓缓行来。

那小舟通体漆黑，前面竖着一个骷髅头，而在这小舟之上，则是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的脸上，带着一个漆黑如墨，上有几道鲜红痕迹的鬼脸面具，看起来分外狰狞。

而在小舟之上，则还有着另外一名头戴斗笠的青衣女子，正在给他划着船。

鬼熊妖也并非岌岌无名之妖，一些习惯，执灯人早已经把握清楚了，只不过难以剿杀而已。

见到这小舟前来，河面上的妖怪们纷纷散开，目露敬畏之色。

“是鬼熊妖大人！”

“鬼熊妖大人今日前来了！”

“不过今天鬼熊妖大人身边怎么只有一个女妖？”

“你这不是废话，这是人类的地盘，这么大张旗鼓的找死吗？”

“噢噢。”

许宣立在舟头，看着一旁分散开来，不敢近身，满满都是敬畏之色的妖族们，又想了想自己之前一身亮眼装备也只是引起骚动的情景。

传闻妖族等级森严，强者为尊，果然不假。

这鬼脸面具的威力，不可谓不大。

就这样，小舟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那结界处。

结界立在河面上，河面有一个微微的漩涡，船到此处，自然会进入结界之中。

将小舟停在外面，许宣伸脚触碰那漩涡，一种微微的吸力传来，再晃过神来，许宣便见到，自己已然离开河面，来到了一处陌生之地。

许宣打量着四周，自语道：“这就是妖魔聚集之地么？”

只是此地，到处漂浮着绿色的鬼火，白色的灯笼高高悬挂，还有漫天的白色纸钱飘洒而下。

这妖魔集会之地，怎么散着一种森森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