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凛回到教堂时,阳光被树枝分割成斑驳,微风正拂过树梢每一片簌簌细响的红枫叶,摇曳,携来枯叶苦涩的香气。
他站在树下,回首眺望天际盘旋的白鸽。
一片枫叶在织金的阳光下打着旋儿坠落,落在他肩头,随后又凋零在他掌心。
这种悄然无声的温柔,让他想起了那个总是偷偷站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牵着他一抹衣袖的孩子。
她孤僻,羸弱,总是自卑而倨傲,总是满怀热切抬眸的唤他。
先生。
庭院里有教廷的侍卫正在清扫余灰,空气中弥漫着木炭烧焦之后干燥的气味,周遭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足以灼烫心火的余温。
神凛整理好衣领,目不斜视走进了教堂大殿。
“是的。一切是我强迫她,她本质是个没什么坏心的好孩子。只是我以将她赶出去为威胁钳制于她,她才会被迫与我为伍。”
青年朗声,面对着满殿神像,面不改色的陈述自己的罪孽。
他却丝毫没有察觉那七彩琉璃的炽天使路西菲尔窗下,那照彻光明的黑暗里,那威严不可侵的神相前,几人僵硬难看的表情。
卡尔侧过身,背对着神凛,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生涩的话。
“修里亚殿下,你知道的,那孩子是魔女。”
“不,即便她的母亲的确是阴影魔女,但诞生的孩子却不一定会继承母亲的血脉,毕竟他的父亲是个普通的东方人。”
一旁的艾丽卡颤着眼睫,不自觉合拢握紧了手里的、那孩子交付给她的银链:“您的意思是…?”
“她体内并不具备魔女血脉,我以神明的名义起誓。”
实际上神凛也并不在意起誓这种无聊的仪式,反正他是个将死之人,哪怕真有神明降下天罚报应,只要……
只要她今后活得干干净净,永远能站在光亮里,永远温暖便好。
想起那个墨发青眸的小姑娘,她与他围着壁炉烤火时娇憨温顺的模样。神凛难得的神情显露几分温柔,眼角微弯,再也无往日肃穆清冷模样。
她应当已经在养病了罢?之前摸她额头烧得厉害。到底只是个小姑娘,果然还是需要过安稳日子被宠着就好。
收回思绪,神凛敛目,交付了象征着神权的银冠与法典,慢条斯理褪下了那身圣洁的黑袍。
他站得笔直,披散的银发虽凌乱却不碍他五官清冽,凤眼凌厉,雪色的衬衫领口簇着青叶脉络般的宝石,端的仍是疏懒雍容光风霁月的姿态。
“卡尔,你之前说过的,如果她有意愿跟你走的话你会尽力找一户好人家收养她。”
卡尔脸色一僵,低下头,焦虑烦躁的反复以指腹摩挲着自己腰侧佩剑的剑柄:“修里亚殿下,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的意思是,你反悔了么?”
“不,不是…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卡尔根本不知道怎么把话接着往下说,他背对着神凛,欲言又止,茶色的瞳眸一片黯淡。
神凛敏锐感知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他沉眸,视线错愕落在了艾丽卡攥紧的指节间——
一枚坠着枫叶宝石的银链正缠在她指上,摇晃着在日光下折射出粼粼流转的碎光。
“这是…”
“这是她送给我的!”
深怕神凛误会些什么,艾丽卡连忙急声解释。可顶着神凛愈发质疑的视线,她终究还是松开手,走上前将它递给了他。